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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


实际上会让国家税收至少减少五分之一,现在又在打仗,这其中的亏空谁平?军队要粮草,官员要发俸禄,都要依赖税收,所以这种亏空,户部必然会用全国都加新赋税的方法,来弥补削减的江南重赋。也就是说,江南的亏空,要其余地区的百姓来补,这是变相的加赋。这不是逼着三地百姓投向反贼燕王阵营吗?”

    通俗一点讲,就是一家有四个儿子,老大江南最有钱,交的家用最多,其余三个儿子穷,交的家用少。突然,父母说老大太委屈了,你和三个穷弟弟以后每个月都交一样的家用吧。

    本来是把以前不公平变成公平的好事,但人世间的事情,不是加加减减就能说得清楚。

    家用减少了,但是家里生活品质不能下降,为了保持原来的生活质量,父母就必须把家用公平的分摊到每一个儿子身上。

    老大当然高兴了,求之不得,反正他最后还是少交钱,但是三个穷弟弟本来就穷,交了之后更穷,而且以前穷的心安理得,谁叫江南大哥命好,拥有最富庶的土地呢,可是现在穷都穷得酸水直冒,都怨父母偏心,不把穷儿子当儿子看。

    是父母偏心吗?不是。父母这样做简直不要太公平,太正确,但是从人性、人情和现实上讲,父母的绝对公平,是一种变相的偏心,三个穷儿子必定会与父母离心。

    黄子澄说得唾沫横飞,句句有道理,建文帝听了进去,频频点头。

    但是方孝孺依然镇定自若,努力把建文帝拉进自己的主意:“改革,永远不能满足所有人的利益,面面俱到,只要是满足大部分人的利益,就是正确的改革。正因朝廷官员大多数都来出自江南,所以我才提出裁去户部禁止江南籍官员任职的门槛,如此一来,就能得到大部分官员的拥护。”

    “还有削减江南重赋,主要是几乎高于其他地区三倍的田税,江南是赋税重地,田税却不是重头戏,靠着商税,盐税等支撑,稍微调整一下,不会像黄大人说的那么夸张,其他地区立马要通过加税来弥补江南田税的亏空。而且,现在云南那边安稳,新移民在那里安居乐业,开垦田地,每年的税收总数目都在增加,黄大人,我们要乐观一点,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啊。”

    “更何况,京城就在江南,皇上削减江南的税收,必定会赢得江南人民的支持,皇上树立威信,得民心,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

    黄子澄听罢,气得跳脚,“在科举制度以前,都是举孝廉或者贵族世袭当官,所谓上品无寒士,下品无贵族,等级森严,穷人家的孩子想要当官,难于登天,需要巴结贵族,得到举荐,贵族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官,当时推行科举取仕,不也照样削去了大部分官员的利益吗?为何隋唐冒着政治动荡的危险也要强行推行科举取仕?不就是为了打破贵族垄断,能者居之吗?”

    “方大人只顾着南人官员的前途,所谓满足大部分官员的利益,和当年维护贵族世袭的官员不是一样的吗?南人北人都是大明的百姓,都有机会当官,莫要有门第户籍的成见,洪武三十年科举南北榜案,新科状元惨遭车裂之刑,这才过去了三年,方大人就忘记了吗?”

    洪武三十年进士科,经过会试殿试两轮角逐,最后上榜的五十一名进士,全都是南人,一个北方人都没有。

    来参加考试的北方举人不服气,大闹京城,称为金榜题名为南榜,说考官徇私枉法,欺负北方人,历朝历代的科举考试,怎么可能只有南人上榜?

    且不说别的省市,就连自古以来的北方的公务员考试大户山东、孔子故里都没有一人上榜,这不科学。

    当时高祖皇帝只有不到一年的生命了,晚年的他本来就多疑,对这个结果十分怀疑,觉得这届考官不行,一定故意提携南人,打压北人,这个对国家的政治稳定不利,长久下去,官官相护,同乡同党互相抱团,有才能者不得志,必然会引起政治危机。

    高祖皇帝一看考官名单,也全都是南人,更加怀疑,但是科举结果已经出来了,不可能再考一次,科举不是儿戏,否则朝廷威信全无。

    所以高祖皇帝命令这次科举的陈状元等新进士、翰林院几个学士等人组成第二拨阅卷小组,从落第的举人试卷中每人选出十人,重新补录一部分举子,以平息北方举子的怨气,平息争端。

    然而,高祖皇帝还是低估了读书人会不要脸到如此的地步——再次阅卷补录,补上来的新进士们,还是南人,一个北方举子都没有!

    这一下不仅仅是北方举子愤怒了,就连朝廷为数不多的北方籍贯官员也纷纷上书,表示对补录结果的质疑,指责南人有门户之见,抱团排挤北人,朝廷是皇上的朝廷,不是你们南人的朝廷。

    前面说过了,高祖皇帝只让北方官员任职户部,户部是朝廷的钱袋子,做啥事都要花钱的,户部不拨款,什么事情都干不了,所以北方官员总体人数不多,但影响力并不小,永远不要小觑管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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