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妃一直站在地上,听到虞清嘉发话,她才敢往旁边落座。宋王妃坐好后,立刻说:“六娘子谦虚,如今京城谁人不知,六娘便是板上钉钉的琅琊王妃,现在不过是等礼部的正式流程罢了。不过既然六娘不肯应,我等亦不敢强求,等圣旨下来后,我再来恭喜六娘。” 宋王妃说到这里,眼角觎着虞清嘉的脸色,小心地说:“六娘,先前是我不对,误以为你还未定亲,便想着给你牵线搭桥。都怪我太喜欢六娘了,一心想替你谋个好终身,若是六娘早说你认识琅琊王,我又怎么会开这个口呢?” 虞清嘉知道宋王妃说的是先前庆功宴上,宋王妃想将她纳为广平王的侧室,以此来牵制虞清雅的事。如果虞清嘉没有记错,当天她拒绝后,宋王妃还不太高兴。 谁能想到这场谈话结束不久,皇后当众毒发身亡,邺城被围,紧接着宫城外发生激烈的巷战,慕容檐率军入京,以雷霆之势控制了朝廷中枢。慕容檐脱身后第一件事便是来见虞清嘉,京城中人看到慕容檐的表现,连对虞清嘉说句重话都不敢。反观宋王妃,广平王战败而亡,皇后身死,皇帝被变相软禁,自己的父亲也被捕入狱,她所有的依仗都一夜间坍塌,宋王妃战战兢兢,对于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尴尬又害怕,生怕得罪了虞清嘉,惹得虞清嘉秋后算账。 宋王妃越说声音越低,虞清嘉神情平静如初,连眉毛都没动过一根,宋王妃看不出虞清嘉的想法,渐渐都坐不住了:“六娘,先前宫宴上是我不对,我在此给六娘赔礼。望六娘你大人有大量,莫将此事放在心上。” 虞清嘉都没有表态,门外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什么事情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宋王妃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她连忙站起身,仓皇地看着虞清嘉,生怕虞清嘉将刚才的事说出来。两边的侍人恭敬地跪成一排,齐声道:“参见殿下。” 慕容檐身上还穿着朝服,玄黑色广袖长衣将他勾勒得俊瘦挺拔。他头上束着一顶银冠,慕容檐本来就高,发冠将视线拔高,越显神采奕奕,容色清绝。慕容檐走来,两边的人全都匍匐跪下,而他对周遭人的表现一丝余光都没有施舍,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他生来就该站在最耀眼的地方。 宋王妃多年前刚嫁入皇家时,曾在宫宴上远远看过慕容檐一眼。当时皇帝还只是常山王,她跟着常山王府的队伍里,听人说东宫太子和太子妃如何尊贵,东宫那位小郡王如何受宠。慕容檐自小就表现出出色的文武天赋,再加上长得好看,一直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明武帝曾说过许多次,慕容檐最肖他,可见明武帝有多满意这个幼孙。 当时常山王府的权势完全不能和东宫比,宋王妃听到也只有羡慕的份,羡慕太子妃命好嫁得高,羡慕太子妃生下一个好儿子。说话间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远远走来的少年,她着实愣了愣,其他人悄悄拽她的袖子,说这就是琅琊王。 时光仿佛重叠,宋王妃恍惚间又回到六年前,耳边俱是一叠声的“琅琊王殿下”,那个绝艳少年分开人群走来,宋王妃一时之间分不清今夕何夕。眼前一阵劲风让宋王妃猛地回过神来,她慢慢意识到,现在不是章武年间,东宫已经覆灭,那个少年,也长大了。 虽然眉眼间还是同一个人,可是整个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如果说曾经他如缀满宝石、精雕细琢的匕首,如今,便是一把开了峰的利剑,锋芒毕露,气势凛然。 宋王妃意识到今日的来意,心里越发紧张,她跟着人群行礼,眼睛都不敢抬高一下。慕容檐径直冲虞清嘉走去,虞清嘉站起身刚要行礼,就被慕容檐一手扶住:“你做这些干什么,安心坐着就好。” 说完之后,他仿佛才看到屋子里多了个人。慕容檐扫了宋王妃一眼,问:“这是谁?” 宋王妃额头上沁出汗,说不出难堪还是紧张。慕容檐十三岁离京时她才刚嫁入常山王府,在众多皇室内眷中平平无奇,只有在重大场合才能见到太子妃,慕容檐当然不认得她。后来东宫事变,慕容檐蛰伏五年,突袭宫城。宫变那天,皇后之死引起巨大的恐慌,宋王妃也吓得不轻,在混乱中跟着侍卫跑出宫廷,之后就听说,铜雀台被围,尹轶琨伏诛,皇帝在混乱中被砍伤,无法理政,将朝廷诸事全权委托给侄儿琅琊王。整个政变惊险血腥,主宰者慕容檐当然没时间见一个过世堂兄的遗孀,所以,慕容檐见了宋王妃才会问,这是谁。 两边侍者低声应道:“此乃广平王妃宋氏。” 宋王妃连忙接话道:“妾身参见琅琊王殿下。殿下可能对妾没有印象了,家父领军府中领军宋况,仰慕殿下已久,先前成德太子在时,家父和太子往来甚密,只可惜……” 虞清嘉眉梢微动,眼中流露出丝丝好笑,宋王妃身为广平王妃,介绍自己时不说最重要的王妃身份,反而只说父亲官职,还想方设法和多年前就已亡故的太子一家扯上关系。权力的魅力果然大,宋王妃的口风变得还真快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