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已经换了一茬,高骈却仍旧只是跟王载丰讨论些儒门学识,眼看太阳将要落山,王载丰不得不问道:“殿下今日前来,想必是有事相商?” 虽说平日里高骈经常到传文堂来,礼贤下士的姿态摆得很足,有事没事就跟王载丰坐而论道,但像今天这种坐了一两个时辰,既没离开又没说起正事的情况,还是非常少见。 毕竟高骈俗务缠身,有时间经常过来坐坐以表对儒门的敬重已经足够,若是每回都呆上两个时辰,那他也不用过日子了。 高骈沉默了一会儿,做出凝重的样子,这才徐徐道:“先生也知道,现如今的天下群雄并起,很多藩镇、州县的节度使和刺史,都被世家之主和市井之徒所取代,天下纷乱之局已经无法挽回,但这之中势力最强的无非还是长安李茂贞、中原朱温、蜀中王建跟北方李晔。” “尤其是朱温,有仙廷道兵相助,旬月间横扫中原,无人能够挡其兵锋。就算是之前吞并了河东,势力如日中天的安王李晔,此时也根本没有发兵阻止的迹象。眼看着朱温大势已成,隐有睥睨天下的姿态,本王深感担忧。本王虽有匡扶天下之志,但若是朱温不除,只怕难有北上的机会,而要除掉朱温,就必须面对仙廷道兵......” 说到这里,高骈止住话头,犹疑的看了王载丰一眼。 王载丰眼观鼻鼻观心,当然明白高骈的意思。 对方这话看似谈论朱温,实际上是指代仙廷。 对各家各诸侯而言,道门仙廷是高高在上的庞然大物,把持着天地正统,有仙人无数,无论是儒门还是释门兵家,都无法在这片土地上与其抗衡。 高骈这话,就是在问,儒门有没有能够对付道门仙廷的法子。若是没有,那么无论王载丰和他眼下在淮南闹得多么热闹,最后的结果都必然是灭亡,而且还是摧枯拉朽的那种灭亡。 这话高骈没有明说,但王载丰理解他的意思。 不同于兵家的直来直往,士子书生对这种质疑对方的话,一般都是不会当面直接说出来的,说是虚伪也好客气也罢,总之高骈现在已经适应了儒门的这些习惯。 王载丰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胸有天下、八风不动的气势,淡淡道:“道兵虽然凶悍,仙廷虽然强大,但并非不能战胜。昔日人皇颛顼能够绝天地通,就说明凡间力量足以对抗仙廷。只是需要找对方法。” 高骈闻言大喜。 仙廷是压在诸侯们心头一块搬不开的大石,也是群雄前进路上无法逾越的一座高山,让人由心感到绝望无力。现在得知这块大石这座高山有可能被摒除,高骈眼前顿时充满希望。 他不无迫切的问道:“什么样的方法?” 不同于高骈的激动难耐,王载丰显得格外平静,他道:“方法有两种,其一,自然是效仿当年颛顼所为,以人间帝王之力,汇聚天下气运,化为天子一剑,斩断天地接连。” 高骈难掩错愕:“要当今皇帝来斩断天地连接?” 王载丰淡淡瞥了他一眼。 高骈立即闭了嘴,面对王载丰的目光,他感到自己像是一头蠢猪。 让李俨来斩断天地连接,明显不可能。对方要是有那样的实力,现在何止于沦为傀儡? 为了掩饰自己的愚蠢和尴尬,高骈连忙问道:“依先生之见,当今天下可有这样的帝王?” 王载丰目不斜视,老神在在道:“若是郡王成就帝业,开朝立国,廓清宇内,凭借此等功勋,或能汇聚天下浩然之气,行此壮举。”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没有说完。 作为饱学之士,又是有大智慧的存在,话说一半就停下,是应该有的品德和习惯。因为他们要借此试探对话之人,是否也如他们一样有见识有智慧,若是对方没有,那么谈话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鸿儒是不会跟白丁废话的,对方理解不了他们的思想,说再多都是对牛弹琴。 高骈理解王载丰的意思,他要君临天下,必须先解决朱温,但眼下他不过是一方诸侯,并无那般帝王力量,所以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 高骈这个时候应该问第二个方法,不过他并没有这样做,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问道:“安王李晔也不行?” 王载丰没有说话。 于是高骈意识到自己再度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若是李晔能够做到,那岂不是说,他不如李晔?那他还争个屁的天下。 然而高骈并不后悔这么问。 比起朱温,他其实更加高看李晔。因为对方如今的基业,是一步一个脚印打拼出来的,而不是像朱温那样,因为得到了天上掉下的馅饼,就有了让群雄畏惧的威势。 故此高骈对李晔的忌惮,其实并不弱于对朱温。 世人都说李晔是中兴大唐得唯一希望,而且对方还是李唐血脉,要说帝王有汇聚凡间气运,斩断天地链接之力,那么李晔作为皇朝亲王,借一下同宗兄弟李俨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