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官倾城率部进入草原,袭击大军筹粮队开始,耶律斜涅赤就在面对越来越不利的局势。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而是竭尽所能试图稳定局势,挽救危难。 哪怕是腹心部灭亡,他自己已是必死无疑的时候,耶律斜涅赤都没有自怨自艾,反而以莫大的毅力与责任感,克复了重重心理障碍,以昂扬振奋的精神面貌,主持军事大局。 在虎卫军袭击大营的时候,哪怕是防线完整,为了振奋全军士气,他也亲自上阵搏杀。 为了妫州战局,为了契丹国的这场战争,耶律斜涅赤可以说是将生死荣辱置之度外,呕心沥血殚尽竭虑。 正因为他的艰辛付出,哪怕是面对虎卫军和上官倾城的两面夹击,他也自信营地能够坚守两日,等到援军一到,局面就会立马不同。 可这种种努力,眼看在望的胜利,却因为草原部族军的无令擅撤,而化为梦幻泡影。 大军战败部族军撤离也就罢了,可中军大营还坚如磐石,连唐军都还没能摸到寨墙,他们就先行溃走,使得本来可以坚持的战局瞬间崩溃,可想而知耶律斜涅赤心中的悲愤有多深。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 顺风仗能打,还能勇如猛虎,打得声势滔天,打得敌军抬不起头,可一旦战局不利,就只会自乱阵脚,甚至是望风而逃。 耶律斜涅赤醒过来的时候,夏日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偏了偏头,才终于看清眼前的情景。 他已经没在大营里,而是到了营地东面三四十里外,靠近居庸关方向的军都山山区的一座山头上。 他意识到,当时自己在营中吐血气昏之后,被大修士及时带出了营地。 但他没有觉得庆幸,反而心头震颤,如丧考妣。挣扎着站起来,一把推开左右搀扶他的人,紧走两步,睁大双眼向怀戎大营看去,呼吸粗重的如同蛮牛。 严整的军营已经满目疮痍,除却几乎化作废墟的西面营区,北面营地和中军大营也狼烟滚滚,毡帐倾倒,寨墙坍圮,各种辎重杂物在持续燃烧。整个连营二三十里的大寨,现如今已经看不到还在战斗的契丹将士。 营中契丹战士横尸遍地,血流漂橹,哪怕是隔着三四十里,血腥味也好似浓得让人喘不过气。一队队唐军骑兵在来回奔驰,梳理营中的秩序,受伤残存的契丹将士不是倒在地上哀嚎,就是大片大片成了唐军俘虏。 而更多的契丹战士,此刻在营地外面,正向东面溃逃,他们中间大多是契丹八部的勇士。后面的唐军将士追杀正酣,为了提高追杀速度,基本已经没了阵型可言,俨然是一副杀疯了的作派。 耶律斜涅赤只觉得心痛如刀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睛虽然闭上了,但是眼角却有两行血泪流下。 他听见了唐军的呼喊。 唐军一面追杀一面大喊:“非契丹八部战士降者不杀!”、 这意思,就是草原部族军若是放下武器,完全可以保全性命;同时也意味着,契丹八部的战士,根本就没有生路可言,就算是投降,也不能苟延残喘,唐军对他们杀意已决! 事到如今,耶律斜涅赤岂能反应不过来,唐军这是在分化草原。 准确的说,是分化契丹与其他草原部族。 耶律斜涅赤甚至想到,那些擅自溃退的草原部族军,很可能就是受了唐军蛊惑,这才会在关键时期撤退,导致战局彻底溃烂。 耶律阿保机下令,让他彻查军营中的全真观、无空释门信徒时,他没有收获,以为营中根本没有这些人,纵然有,也不成气候,更不曾联合起来。 如今思之,却是错得太厉害。 耶律斜涅赤悔恨交加。 “将军,走吧,再不走,唐军大修士就追过来了!”一名契丹神使境高阶修士急声劝说。 耶律斜涅赤没有回答。 他心如死灰,已是不想说话。 他睁开眼,看着陷入地狱中的契丹八部本部战士,泪水合着鲜血不停从眼角滑落。 那些呼喊着哭喊着,在荒原上奔逃的青壮,都是契丹八部的勇士,他们曾经踏平草原,所向披靡,征服了一个又一个部落,将一个又一下酋长踩在脚下。 他们历经一次又一次战斗,变得越来越强悍,也越来越有睥睨四方的气势,他们享受了无上的荣光,所以有了草原上罕见的使命感、责任感,有了为契丹国舍身往死,而不是只顾放牧牛羊的珍贵国家意识。 他们或许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精锐的战士,但绝对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而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