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藤原时平,身为倭国水师统领的藤原忠平,更清楚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明白岭南水师究竟有多么恐怖。 在他的计划中,船舰封锁海湾后,水师关起门来当缩头乌龟,依仗水寨大营丰富的物资粮秣,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无论唐军怎么敲打这道龟壳,他都能稳如泰山。 追根揭底,这个时代的水师作战,除了弓弩互射就是接舷夺船,至于什么扬沙迷人眼、撒豆让人站不稳、放火烧毁船等等奇谋妙计,要施展都有很大限制条件,需要出现恰到好处的时机,所以并不是常规战术。 藤原忠平认为只要自己的龟壳够厚够坚硬,唐军的强弓劲弩就无法击破防御,层层设防之下,依靠黑岩岛的地势还能抵挡唐军接船蛮攻,只要支撑一段时间,远道而来的唐军不可能在海面上逗留太久,就只能败退。 他之前跟藤原时平说,但凡是唐军战船无法用“血肉之躯”撞开他的船舰连城,他的水师就能稳操胜券。 那时候他怎么都想不到,岭南水师的确是没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可却有灵石火球与威力大增的法器床弩,自己引以为傲、笃定坚不可摧的船舰连城,在它们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水师作战的面貌变了......” 望着漫天砸落的火球、如星坠下的弩矢,藤原忠平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从今往后,水师作战,再也不是弓弩对射、跳绑夺船。有唐军战船的地方,他们在远距离就能直接将对手的船舰轰沉,将对手埋进汹涌的大海。他们再也不必贴身肉搏,用将士的性命去换取战果!” 想到这里,藤原忠平感到极度的悲哀、无助、痛苦。 当年白江口之役,唐军让倭国战士认识到了水师交战的章法,船舰要高大坚固、攻防完备,战士要甲胄齐整、训练有素,大小战阵中长短兵刃、盾牌弓弩的配合格外重要,修士数量更是重中之重。 那一战,倭国才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水师,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倭国水师已经堪称精锐。然而两百多年过去,再度面对唐军水师时,藤原忠平又被狠狠上了一课。 不同的是,之前是倭国水师主动出击,战场也在国境之外,就算败了,唐军也没有攻打他们的本土。不仅如此,倭国依靠自己的臣服、恭敬的表现,大唐还让他们的遣唐使学到了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文明。 但是现在,战斗发生在国境之内,唐军是摆明了要来攻打倭国本土,此战一败,藤原忠平知道,国家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去学习大唐水师现如今的强大战力了。 藤原忠平心如死灰,人生数十年,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到生无可恋。 藤原时平终于停止了咆哮,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他仍然不死心,用力抓住藤原忠平的肩膀,咬着牙一字字的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藤原忠平惨笑道:“兄长何必明知故问?唐军威力巨大的军中法器就在眼前,兄长可有应对之法?” 藤原时平把腮帮咬得咯吱作响,却是半个字也答不上来。 藤原忠平喟叹一声,双目空洞的望着苍天,“一旦唐军攻破一侧连城,杀入水寨中,以他们对付藤原志雄所部表现出来的战力,再加上眼下这些法器,水寨守无可守了!” 当他说完守无可守四个字的时候,藤原时平带着随行的修士离开了黑岩岛。 这也是唐军轰开第二层战船连城的时候。 藤原忠平在下达了全军备战,于水寨步步坚守,跟唐军决一死战的命令后,也离开了黑岩岛,回到水寨营房。 不出所料,两个多时辰后,唐军在三艘巡洋舰的带领下,从黑岩岛左侧杀入海湾。倭国水师身处绝境,拼死反抗,每一艘战船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说是激烈,是因为声势的确很大,但论实际战况,却是是岭南水师战船,用法器弓弩配合投石机轮番轰炸,在倭国战船损坏严重,修士、将士死伤无数后,再由岭南水师战士上船清理残余目标,接收战船。 当然,很多船只唐军没能顺利接收。它们沉没了。 藤原忠平坐在中军大帐的帅案后,一身铁甲,战刀就横放在膝盖上,目光透过宽阔的大门看着水寨战场,面色灰暗。 禀报战况、战损的将士持续不断,面上神色一个比一个仓惶,身上血迹一个比一个多。藤原忠平始终一言不发,端坐的身姿都没有变化。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