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二自顾自吃酒,面色不改。 也看见戏台上花解语神色如常,举止如常,只双眸中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怆之意——当时她回想到此事之时,还有些怀疑花解语,直到明白他身着戏装,无法进山洞杀人才释怀。 但就在那同时,她自也看见了周天水。 当时周天水正举着杯子要喝,听见这一声之时,面上并无寻常客人所有的惊疑不定之色,他只是眉头微扬,唇角斜挑,反而是一种类似“饶有兴趣”般的玩味表情。 而当县丞主簿等回到厅内,宣称外头真的有人被杀了之时,云鬟正全神留意找寻葛二,但当她迈步往葛二方向而行之时,却自也看见了坐在旁侧的周天水。 他也并没有似其他客人一样或跳或叫,却是正盯着她看,双眸之中,微微有光,面上表情似笑非笑。 ——他似乎早就知道云鬟会有所行动,而且正期盼地等待着。 从那时开始,云鬟就知道周天水必然不止是一个成衣店掌柜而已。 那他会是什么身份? 周天水有些气虚:“可……可你是怎么看破我、我的装束的?” 云鬟点了点自己下颌,道:“胡子歪了,几乎我每一次相见,周兄的胡子都跟上次不同。” 对别人而言稀松寻常绝无破绽,但对云鬟而言却简直惊悚——哪有人的胡子一天一个样儿,胡须长的地方都跟上回不同。 周天水大窘,面上露出尴尬之色:“谁会留意到这样的细微之处?何况我已经很仔细粘在原处了。” 他竟然认了,只是神色有些悻悻地,仿佛觉着自己败露的十分可惜。 云鬟忍不住笑了:“另外还有。” 周天水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杯子喝了口清茶:“请说?” 云鬟目光移动,看向他的手,慢慢说道:“周兄的手,细白的很呢。” 周天水一惊,将手往衣袖里缩了缩:“又怎么样?本老爷擅长保养。” 云鬟忍俊不禁,悄声又道:“那……周兄的保养之术可甚是惊人,如何连男子的喉结也都保养的不翼而飞?” 这话一出,周天水面上泛出薄红来,忙举手在颈下按了一按,把那衣领又往上扯了扯。 这一回,却咬了咬牙,并没做声,只是蹙眉盯着云鬟,目光里透出又是恼恨又是不信之色:“你果然……果然都知道了?” 云鬟摇头道:“其实我并不习惯盯着一个男人细看,只不过有时候……会记住一些。原本我也不敢往别处去乱猜测,可是……周兄可还记得元宵那夜放莲花灯?” 周天水闻听,如坐针毡:“放灯又怎么了?” 云鬟张了张口,看着他有些焦虑不安的神情,忽地心头一动,便垂眸道:“并没什么,只是……周兄在那夜十分高兴。” 周天水略松了口气:“高兴又有什么不对?” 云鬟道:“你当时就是太高兴了,所以曾高高地笑了两声。” 周天水一怔,继而色变:“你、你的意思是……” 云鬟微笑道:“我当时不禁疑惑,为什么一个看似稳重的中年男子,竟会有那样奇异的笑声?就类似是……” 周天水面上的红越发重了几分,忍不住又拿了茶杯来,低头看了眼,猛地又灌了一口,口中喃喃嘀咕道:“可恨可恨……竟给个小丫头把什么都看穿了,真真儿是没脸再回去见人了。” 云鬟却不笑了,只淡淡抬眸:“现在……周兄可以跟我说实话了么?” ——周天水出现的时机十分的玄妙。 云鬟本来心无旁骛,更如她自己所说,毕竟对方是个“陌生男子”,就算相处有些亲近,也从来是守礼守矩,哪里好死命盯着人家打量、搜寻什么破绽? 只可惜她不是寻常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