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地等待着,尽管他半点也不知道,谢馥到底来不来。 整个漱玉斋修建成环形,在二楼中间搭了个高高的戏台子,就这一会儿,已经有人在上头布置了,铜锣的声音敲过三遍,两层楼上,就有不少人望了过去。 三楼的雅间位置,一律拉上了帘子,里面的人能透过缝隙看见外面,外面的却看不能见里面。 此刻正南方位,那个较大的雅间里面,张离珠手里仍持着那把描金扇子,轻轻合拢了,抵在桌面上。 “张家姐姐,听说这一出戏是新排的,还是新来京城的戏班子,竟然被你给包了这一层。刚刚我从后头上来的时候,可听说不少人想要好位置都没有了。” 有个大臣家的小姐站在旁边,扒着珠帘悄悄往下面看了一眼,不由得一阵惊叹。 张离珠做事总是比较霸道,从来都是京中名媛们的中心。 一则出身高贵,二则有心有力,经常有请帖发给各家的闺秀,大家因而能出来聚一聚。 一聚,张离珠身为发请帖的人,自然就成为主人,成为中心。 这些年经营下来,大家伙儿也基本认同了她这个“第一”的地位。 只除了一个谢馥偶尔不给面子之外,其他倒也还好。 有人一不小心想起谢馥,就想起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不由得看向张离珠。 张离珠的打扮依旧那般雍容,耳上悬着血玉的坠子,镂空的花纹,透着一种十足的精致。 她目光一直落在下面戏台子上:“也不是离珠的面子大,只是借了诸位姐妹的名头,若说是我一个人要包下整个场子,只怕人家也不肯要。我可说了,是大家伙儿要一起看,人家才肯给面子的。” 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八面玲珑。 只是张离珠面上带了几分矜持的笑意,有让人知道,她这话虽给足了众人面子,可也就仅仅限于客气话了。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来。 外面漱玉斋的下人轻轻叩门:“张小姐,戏折子来了,您要点吗?” 张离珠身边的丫鬟朝着门口走去,接过了小厮递进来的折子。 折子边缘都是烫金的,用端端正正的小楷写着漱玉斋的一出出戏目。 众人自然让给张离珠先来。 张离珠没客气,很自然地接过,就点了最新的那一处《宝珠记》。 “我就看这一出,剩下的你们来吧。” 说完,把折子重又递了出去。 众人这才相互传着折子,选看起来。 不一会儿,戏就点了个满当,下面唱昆山腔的匆匆下台,新的黄梅戏上了台。 几个丑角先后蹦上来,接着是浓妆艳抹的花旦掩面而出,长长的水袖一甩,嗓子一捏,就唱了出来:“凄惨惨如花初谢,冷清清似月挂梢……” 旖旎,优美,仰面望天,似在望月。 淡淡的女儿家的愁态,便跃然而出。 张离珠见了,忍不住眼前一亮,随着那调子轻轻在扶手上敲击,颇得其中真意。 怎么说也是张居正的孙女,书香门第不是盖的。 一颦一笑皆有诗书韵致,凝神细听的时候,又叫人觉得温婉端庄。 有不少不怎么会听的贵小姐们见了,都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张离珠,毕竟是张离珠。 漱玉斋楼下,小二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戏台子,擦了擦落下脸颊的汗。 “这大热的天气,真是……” 遥遥看一眼漱玉斋匾额落在地上的影子,小二真是半点出去招呼的力气都没了。 可惜,上天不怜。 小二心里正在祈祷,今日来的人已经不少了,可千万让自己休息会儿。 没想到,无巧不巧,两个身强力壮的轿夫抬着轿子就落在了漱玉斋门口。 哎哟,小二一看,心里真是叫苦不迭。 可人来了又不能不招呼,只好摸一把自己快要累断了的老腰,将褡裢朝肩膀上一甩,再次把脸上的汗给擦去,小步跑到了门口。 轿帘子已经掀起来,一把青色的油纸伞及时地撑开,挡出一片阴影落在地上,正好把所有的阳光都给遮住。 一抹雪白,就出现在了小二的视野之中。 那一瞬间,像是燎原的烈火之中,出现了一抹冰沁的雪色,叫人感觉到一种透心的凉爽。 那真是皮肤瓷白的人,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衣裙,往伞下面一站,更是半点暑气也不沾。 小二只觉得这一眼看过去,竟然不热了。 他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