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牵过驴回来,见嘉楠已经红了眼睛。此时日头已经偏西,两人原先说好在进镇子寻客店住下,明日再赶路。嘉楠也不骑驴,拉着奕缜的手闷头往回走,奕缜知她心里头难过,也不吭声,牵着驴任由她领着走。直走了半柱香功夫,看到来路上曾见过的路边一株老榕树,嘉楠走过去,在背向大道的那边树根处坐下。奕缜自路边搬过一块石头,拴好大青驴,也一并坐下。 嘉楠闷了许久,声音有些发涩:“还是不成的吧,生成这天家女儿,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说走就走。”奕缜待要说点什么安慰,又无从说起,倒底无话。嘉楠的眼泪扑簌簌落往下掉:“那年我紧赶慢赶回去了,她们也已经被打了板子,发配往浣衣局,要不是......要不是......我连玉琼玉瑶也不得再见。” 奕楨知道,她没说出来的是,要不是后来远嫁到北漠之前,嘉楠指名要提出旧宫人陪嫁,这些打小服侍她的侍女们就只能在苦役里度过一生了。当日嘉楠平安回去尚且如此,如果惠和公主就此失踪,照看不利的宫人那必定是被处死无疑的。 “况且”嘉楠说:“母后这胎怀着弟弟原本就有些凶险。我又怎能火上浇油,让她忧心。”奕楨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嘉楠抬眼望着他,满眼的不甘心:“就算再来一次,到底还是要我负了你么,既然如此,何必让咱俩重活这一遭!” 奕楨自包袱内寻出嘉楠的丝帕,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哄她莫哭。待嘉楠收住了,他嘲笑她:“甚么大场面没见过,居然哭的这样伤心,倒真像个小囡囡了。”嘉楠仔细一想自己也不由有些讪讪的,前世也活到了三十余岁,这重生一遭脾气倒像真的小了十几二十岁似的,动不动就哭,被奕楨打趣,面上挂不住,脸色就有些恼了。 奕楨与她相识多年,一眼就看出她薄怒微嗔,只是不仅不安抚,反倒居然笑起来:“囡囡,你还恼了!真真是变小了!”嘉楠气不忿挣开他要起来,奕缜用力环住她,沉声问道:“公主,任性了这半日也罢了,真凤终究要还巢的。谁说不能重来一次呢,待到他日,公主凤台选婿之时,可愿给军旅莽夫一点机缘?”所谓凤台选婿,是天南公主择驸马的方式之一。品貌身家被筛选过的适婚青年男子在凤台之上或文或武各显身手,公主由帝后陪着在凤座珠帘后察看选择。 能有机会这样自由择婿的公主并不是人人皆可,更多的公主们还是被皇家出于各种原因被赐婚。然则嘉楠自来受宠,当年也是被许过及笄后可凤台择婿的,至于她自己要拒绝选婿,最后反让阿日斯兰横插了一脚,不得不远嫁北漠倒是后话了。只可惜能通过筛选出现在凤台之上的男子本来就万中无一,年龄身份要相当,相貌品格要出众,这其中武将更是稀有罕见。天南向来有些重文轻武,人们心中总觉得武将大抵都是粗莽之人,算不得良配。加上沙场上刀剑无眼,公主做了寡妇多少有些不吉,而为着不让公主守寡,就让年轻轻的驸马领起闲职说来也不好听。因此年轻武将往往极少出现在凤台之上,故而奕楨有此一问。 嘉楠有些疑惑:“你怎知......”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奕楨很清楚她的意思,他狡猾地一笑:“阿日斯兰若摆不平苏合扎,凭什么向我天南求娶公主!” 奕楨轻轻摩挲着嘉楠的脸,满眼都是舍不得:“只是要为长久计,我万不能再领公主卫了。但后事凶险,公主卫更宜早设,统领人选你务必早做打算。嘉楠,你回去之后,诸事万万小心!” 前世因奕楨送回公主有功,父母皆亡,虽有本家,也都是远亲,几近没甚依靠的孤儿,嘉楠便央了父皇带他一并回朝,因其父母已亡,本家久不亲近,因此特旨作为丽妃养的三皇子的伴读入了宗学,因三皇子是早产的,自幼体弱,五日里倒有三日躺在床上,太医还不许旁人去闹他,唯以静养为要,奕楨没个去处,读书骑射反倒同嘉楠在一起的时日多些。 后来嘉楠随驾围猎之时嚷着要学北漠贵女设公主亲卫,皇帝被吵闹不过,就准了,统领正是奕楨。皇帝北征的时候,嘉楠坚持要让公主卫替自己去随扈王驾以尽孝心。不想奕楨率队奇袭敌营,惠和公主卫自此声名大振,奕楨本人也借此展露头角,从此在沙场上一步步积下赫赫战功。然则公主亲卫乃公主私兵,半奴半臣的名头在奕楨头上笼罩了许久,也拖累他当日被人非议,过不得初筛上不了凤台,让嘉楠干脆拒绝以此择婿。 此番两人若要日后通过凤台选婿在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