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楨憨憨地一笑:“保长早前托人传过信去,人家回说堂叔在家中等我哩” 嘉楠舍不得他就走,婉声道:“小哥哥,沧州路远,你堂叔家也不寻个人来接你呀,不如咱们给你堂叔去个信儿,这边你同咱们一道去宫里逛逛,父皇回头再派人送你过去。”奕楨不动声色的看了嘉楠一眼,照旧憨笑说:“立秋后小子就十四了,哪需麻烦什么人来接不接的。小子身上又没几个银钱,不过几个烧饼,一头大青驴,现今道上也太平,怕人劫持了不成?路在嘴上,还能走丢了?眼下正是农忙,怎分得出人手,小子这边赶去,堂叔家倒是能多半个帮手哩。” 皇帝听得他这样懂事憨直,又没了爹娘要去投靠本家,于那十二分喜欢上又增了几份怜惜,因嘉楠只扭了自己说不依,遂笑说道:“还是随驾回宫去逛逛,嘉楠她母亲少不得要亲自谢你。待事毕后,朕便派人亲自送你回去,必不误事......不可推辞。现在也下去好好休息吧。” 嘉楠奕楨退了下去,皇帝收起笑脸,恨声道:“好个禁卫军!竟敢敷衍朕!” ☆、回宫 第六章回宫 天南的帝都名唤天京,分禁、内、外三城,彼此套接环扣。禁城居中的承天门与内城的奉天门、外城的朝天门由一条笔直阔道连接起来,这阔道正是天京的中轴线。这一日,三门大开,天不见亮便有官差指挥着各沿路保甲差夫清扫御街,垫压黄土,以候圣驾,御街两侧照例围上青布帐缦,有小黄门敲着响锣,尖着嗓子巡街提醒:“圣驾将至,肃静回避!” 天子脚下,纵使一个普通百姓也是见惯了贵人出行的排场,自是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御街沿路各家各户关门闭户。或闲坐家中,或早就得了消息,提前外出至别处访亲问友。有茶坊酒肆也关紧了门窗,请走了客人,各处客栈的小二掌柜自然是好声气的提醒各外地客人如何警醒回避,不可好奇窥伺圣驾以免平白惹祸上身。 偏生奉天门外,百国会馆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特意要设法从帐缦往外瞧去。他身后一个皂衣小吏,满脸着急神色,不住地给他打千儿,死命劝说:“三皇子殿下,私窥圣驾在天南可大可小。殿下远来是客,自是无碍,小的却实在担待不起!” 那少年身着靛蓝圆领左衽窄袖衫儿,其上以金线织就四爪团纹蛟龙。头发与天南的男子全部绾了发髻不同,只用一枚嵌了绿松石的金环高高束起了少许,余下的散披在肩上,额上勒了靛蓝嵌八宝的抹额,脚下蹬一双深棕小牛皮靴,高约七尺,阔肩窄腰,麦色皮肤,薄唇高鼻,眼眶颇深,霎是明亮有神。 小吏急得似房子着了火,这少年却毫不在意,抬手无聊地转着指头的翠玉扳指,心不在焉地回说:“你这驿官儿甚是无趣,本王待要随天南百官同去见驾,你又说什么国书未递不合礼仪。眼下不过隔着布帐子略看两眼,我不信你天南皇帝还有甚么说道。”他似乎想起什么,眯起眼睛道:“按你们的叫法说起来,天南皇帝陛下还是我表舅舅,本王看一眼舅舅还要被问罪不成!” 那小吏心中叫苦,暗自腹诽:皇帝出巡,朝中官员过半跟随,此时国书尚未递验,谁知所谓北漠皇子的真伪,百国会馆不过招待各国使节饮食暂居罢了,待文武百官接驾事毕,自然有人来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可眼下还真是捧不得摔不得,只得苦笑点头打哈哈。 那小吏还要继续分说,却见那北漠皇子不晓得看到什么要紧处,神色一变,不复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紧紧抿了薄唇,眼内似熠熠生光,如看见什么失而复得的无价珍宝。 此刻御街上正是惠和公主的銮驾行过,虽则因暑热之下,鸾车四壁皆挂的是冰鲛重纱,不比寒日的遮毡厚实,然则此纱质地细密,只透气却不漏光,此时天上一丝儿风也无,重纱下端的各金玉坠脚压的严实,鸾车内是什么光景着实叫人看不到。 那北漠皇子的目光却仿佛透过重纱,一层层望进去,嘴角一点点弯上来:嘉楠啊嘉楠,你万不会想到这一世再见到的仍将是我! 不过顷刻,那鸾车便过去了,那北漠皇子却撇撇嘴,对小吏说道:“什么花里胡哨的样子货,我北漠草原上若有这样叮叮当当慢悠悠的车驾,早叫群狼撕个粉碎,不看也罢!”就甩手踱步走开。小吏虽则疑惑他之前的神色诡异,倒底这人肯放弃对圣驾的窥探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自把少年又迎进房内好生招待。 车驾一路行得承天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