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很多没有香气的花,但明显不是眼前的这朵,世界上也有很多燃烧起来的房子,但是明显不是眼前这栋。 青年的眼神从迷惘,茫然,逐渐变成绝望。 从面前的医生口中,他听到了一个词,叫做“幻嗅”。噩梦的恐惧过于巨大,在那些巨大的痛苦中,他的感官背叛了他,将那场火灾深深地烙在自己的意识当中,甚至覆盖过了当时原本的,真实的感受。他只能在那些可怕气味的间隙中,见缝插针地,感觉这个世界真实的气味。 这场火灾中,这场家族斗争中,肖重云活下来了,东方的肖却死去了。 绝望后来变成了疯狂。 肖重云砸了一切他能砸的东西,从花瓶到放在桌上的日历,再到茶杯甚至椅子。由于卧床太久,他的身体已经被极大的损毁了,脚一接触地面,就支撑不住地摔了下去。所有东西都被砸完了,肖重云跪在房间地板的中央,额头抵着地面,终于无声地,哭了出来。 这样的疯狂,最终变成一片空白。 有人站在门后,问:“亲爱的弟弟,好点了吗?” 张文山跨过门口,在旁边蹲下来,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青年的背脊:“好些了,就来看看我们父亲的遗嘱,见见读遗嘱的律师,顺便签个字。” 肖重云猛然抬起头,眼底都是血丝! “不。” 冷气开得太足了,张文山伸手,抱起是几乎倒在冰凉地板上的青年,越过一地的碎片与零碎物品,把他抱回床上。 “不见。”肖重云重复了一遍,“我不见任何人。” 张文山把他在床上,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很小的按压式香水瓶,对着他的鼻子按了一下。香气重新弥漫的时候,怀中的人突然一震,像是全身都抽走了力气一般,就这么靠在了他的身上。 肖重云在发抖。 这样的感觉太难受了。他曾经以为烙在自己知觉上的幻嗅,已经摧毁了他的未来,没有想到那个无休无止的修罗地狱,早已形成入侵并且吞噬他的精神,在他身上形成一种简单的条件反射。最微小的热香,就能将他带回那个燃烧的世界,卸掉他所有的反抗,让他陷入深深的恐惧与绝望当中。 肖重云知道那是幻觉,并不是真实,可是毫无办法。 他彻底的,被张文山毁掉了。 在炙热的香气中,张文山附在他耳边:“亲爱的弟弟,打起精神来,你必须去见这些人。还有很多手续,需要你一样一样去坐。” 他叹了一口气,近乎宠溺地看着痛苦的青年:“别伸手抱我,也别吻我。这一次这些东西都是没有用的,你没有答应之前,是不可能从这个地狱中走出去的。” 第50章 毕业 肖重云回法国的时候,正好是七月夏天。 他接到导师的电话,说读了他的毕业论文,觉得非常棒,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参加答辩。南洋温暖的阳光落在苍白的皮肤上,肖重云绞尽脑汁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他确实在离校之前,写过那么一篇毕业论文,提前放在邮箱里,设了定时发送。 那时他觉得自己可能没有机会再在香水界施展才华,实现梦想。以后人们提到他,至少会说,东方的肖在临死前完成了他的学业。 当然他没有死。 那天他没能和张文山同归于尽。 那一刀没有捅在张文山脾脏上,而是捅到了一本贴身放在大衣内袋里的书上,穿透薄薄的书页,再刺入软组织。那是他当初送给张文山的,法语版的《戴望舒诗选》。他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把书带走身上,远道而来去见他。安眠药的效果让肢体失去了敏锐的感知能力,因此他没有意识到那本书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刀,远远的偏离的要害部位。 张文山受了伤,但这样的伤势并没有严重到立刻夺走他的命。他甚至来得及爬到失去知觉的肖重云身边,往他胃部结结实实打两拳,抠开他的嘴,强迫他把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 肖重云的胃在昏迷中痉挛,吐得一塌糊涂。 等他醒来时,张文山已经离开了。 他具体怎么走的,肖重云不知道。他是开车来的,为了避人耳目,谨慎地把车停在别墅旁的树林里,再步行来敲门。可能他后来勉强支撑着回到车边,把车开回了之前给他处理手臂的私人诊所,也可能他给医生打了电话,或者有别的关系网。 总之张文山活了下来,顺便拽着他一同活了下来。 肖重云下了飞机,给熟悉的朋友打电话,本.卡斯特一路开车到尼斯来接他,见面就抱住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