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道:“解愁?” 解愁沉默。 霍皖衣道:“解愁。” 她如梦初醒般打了个激灵,低头道:“奴婢一时失礼。” “也无妨。”霍皖衣理了理衣摆,状似随意地问道:“相爷最近身体如何?” “……” 再随意的语气,落在解愁耳中,依旧是猝不及防。 她看不出霍皖衣到底是个什么神情,却也不敢在谢紫殷不曾授意之时,应答实情。 是以解愁只能勉强道:“……相爷的身体,很好。” “当真?”霍皖衣问。 解愁道:“……千真万确,请霍大人宽心。有奴婢在——” “正因为有你在,我反倒不是那么宽心。” “……”解愁一时无言。 这句话听起来并不如何动听,但解愁却知晓,那并非是霍大人刻意针对。 更何况霍皖衣又道:“你对他忠心,有什么都会帮他隐瞒。” 然而即使他所说的是对的。 解愁也只能否认道:“霍大人说笑了。” “别让他伤害自己。”霍皖衣忽而道。 解愁怔然。 不等她应答,霍皖衣又道:“不管谢紫殷想如何报复我,对我做什么,都是我应得的。” “但是如果……如果他就算报复我,也还要伤害自己,那我会觉得很不值得。” “我这样的人,什么样的报复都该领受。他无论选择哪条路,让我得到什么样的下场,于我而言,是他给的,我便一并领受。” 解愁动了动唇,却没有出声。 陶公子离去之前,曾笑着同她说过那样一句话——“这两个人若是哪天能好好说话,也许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彼时她还未理解其中缘由。 然而此刻她听闻这几句“剖心之语”,恍然了悟。 “好好照看相爷。”霍皖衣最后说到。 解愁眼底藏着千万思绪,无从说,只能垂着眼帘,恭恭敬敬地回答:“……奴婢知晓。” 霍皖衣颔首离去。 天色正蒙蒙,而他背影渐远,如同与云雾相融。 作者有话说: 他好爱他。 第110章 翻案 事情这般了结,朝堂内诸多官员闻风思索,亦隐隐皆有些许明悟。 至少现在看来,霍三元还是新帝眼中的红人。 能在朝堂中站稳脚跟这许多年的,哪一个不是敏锐非常。 纵然这桩案子牵扯诸多,流言蜚语甚广,但新帝始终不曾出言问询,只做不知,这本就是一个微妙态度——不会有人真的以为新帝并不知晓这件事。 霍皖衣不是旁人,他是当朝第一个状元,起点高,名声响亮,任何关于他的风吹草动,新帝都不可能不知。 而新帝知晓,却不曾过问,所谓帝王心思,让人难以揣度。 众人心中究竟作何思索,霍皖衣无意通晓。 他处理完毕诸多堆积的事务,坐于刑部,伸手掸开奏折纸页,开始提笔誊写。 昔年大案小案无数。 有人是真切无辜,有人却是罪有应得。先帝确然昏庸,却不算嗜杀,只不过疑心病重,越至晚年,被其主动算计栽赃的官员便越多。 霍皖衣所要为之翻案的,便是真正无辜的那些官员。 他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 这无关于他要借此平步青云,直上云霄。只在于霍皖衣自己。 他从前站得高,但满身枷锁。 如今难得有这么一桩事由他全权负责,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无人强迫,无人要挟,亦不怕错办了事而身首异处。 他未曾感受过这种来自于帝王的信任。 因则当年,无论先帝嘴上说过多少句“霍卿最懂朕心意”,也还是会提防他、戒备他,让他做尽恶事,犯下诸多罪行,只因为先帝的心里只当他是一把刀。 刀怎么能得到天子的信任? 他唯有闭上眼睛,关上耳朵,永远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思索旁人种种,事情是非错对。他只需要听一个人的声音,看一个人的旨意。 他要做一往无前、锋利无匹的刀。 所以先帝说的每句好听话,他听过便罢。 纵然他们也曾很短暂的,好似交心过一个刹那。但那是帝王偶然施舍而来的恩泽,却不是刀将化而为人的预兆。 霍皖衣自始至终都只是先帝手中的一把刀。 要他斩向何处,他便动身出鞘。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