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转而看向站在高瑜身后的人影。 大理寺卿在这般气氛中骤然被帝王唤出,双膝一软,全然不受控制般跪倒在地。 他脸上顿时冷汗尽出,低着头,宛如被人扒光了衣服示众,又气又羞。 叶征有些讶异:“卿怎么这般作态?朕不过是随口一问,卿便如此形容,原来卿也有羞耻之心啊?” 天子每说一句,高瑜的脸色就沉郁一分。 等叶征把这讽刺之语说罢,他狠狠瞪了大理寺卿一眼,冷声道:“陛下直到现在也是巧舌如簧。” “哪里哪里,”叶征微笑,“是忠定王不愿开门见山,朕自然要多说些话。” “开门见山?” “难道事到临头,忠定王也还未下定决心?” “岂会。”高瑜的目光从叶征脸上扫过,双眉不觉微皱。 被闯入寝宫的天子气定神闲,胸有成竹。 而他这个“真龙”,竟有些心虚气短,心神不安。 不该如此! 高瑜心想,他是受了叶征的影响,实则他才是真正手握大权,能左右他人生死的赢家。 在这寝宫内,叶征不过是鱼肉,他方为刀俎。 高瑜定了定心神,粲然一笑,道:“既然陛下想要本王开门见山,本王直说便是。” “叶征,”高瑜直呼帝王名姓,已视同不敬,“这个皇位,应该由我来坐!” 掷地有声。 匆匆赶来的林作雪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寝宫之外,脸色煞白。 又过片刻,得到风声的诸位官员也赶至寝宫。 高瑜摆了摆手,禁卫们便撤开长枪放行。 “诸位大人来得正好。”高瑜脸上带笑,悠悠道,“我正向陛下说,这个皇位理应是我来坐。” “诸位大人以为呢?” 他问询出声,目光意味深长。 “林尚书。”他又点出林作雪来,温声追问,“你身为礼部尚书,最是明白这天子尊位非凡人可及,你说,我与陛下相较,谁更有真龙之相?” 林作雪脸色苍白至极,迟迟未能言语。 高瑜微微眯眼,又将目光移转到另一位官员脸上:“你说呢?” 天地雪意冷沉。 囚禁先帝的暗室中不见风雪,一如初春温暖,火光映在霍皖衣略显憔悴的面容上,依然照出他几分迤逦艳色。 他看着老态尽显,苍老至极的先帝。 听先帝说:“霍卿,你变了不少。” 霍皖衣想:这很像当初。 像当初的陛下,与当初的霍大人。 好像从前的事都不曾发生,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噩梦。 他们还是“君臣相得”的君与臣。 仿佛眼前垂垂老矣的老者,还是当年威严的帝王。 可这到底不是当初。 他说:“你也变了许多。” 他不称他为“陛下”,态度平和。但先帝听着“你”字从他口中说出,也可谓是百感交集。 变了,确然变了。 无论是高氏帝,还是霍皖衣,由利益联结的绳索,终竟一日断裂、崩塌。 于是二人都改换面目,陌然不识,恍如从未见过。 先帝叹道:“哪知霍卿与朕,竟至如此地步。” “霍卿啊,”先帝那般亲切地唤着他,“再一次背叛、出卖谢紫殷的感觉,是否与四年前相同啊?”却问着极锋利的话。 霍皖衣想:他在故意激怒我。 而他从不会被言语激怒。 霍皖衣道:“我现在很好,我也没有再背叛谢紫殷。” 先帝道:“是啊,你是没有再背叛他。” 如同心似稚子,先帝的声音里带着浅淡笑意,仿佛只是与霍皖衣在说说笑笑:“可你还是背叛过他一次。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