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她帮他,那条岔路必须存在,无法绕开。 他良久没有出声,直到江凭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才听他叹出长长的一声,“睡吧,凭阑。” 她提起的笔悬而不落,半晌后绽下好大一个墨点,红色墨迹缀成锋锐的花,艳艳如忘川冥河岸盛开的曼珠沙华。 睡吧,睡吧。 隔墙夜谈似梦,第二日再见时,谁也没提及昨夜的事,好像那些话全然不曾存在过一样。 江凭阑笑盈盈跟早朝归来的皇甫弋南打招呼,“早啊,殿下。” 他将手中公文递交给侍立在旁的下属,“不早了,王妃。” “何老来过了,开了些药,说是先用着,待他回去再研究研究其他法子。”她公事公办道,“他临走时留了句话给你,要听吗?” 他笑了笑,“我不愿听,你便不讲了?” “嗯,绝对不会告诉你何老问你是否要回喻家看看的。” 皇甫弋南默了默,似乎也习惯了她唱反调,“那就听王妃的吧。” 她贼兮兮一笑,“据我所知,寿宴消息传出后,喻家可是惊破了天,你或许对那里没了感情,但我以为,去一趟总归会有收益的。” “没落了十七年的世家,于我有何益处可言?” “喻家主事人至今未同你联络吧?” “是。” “你看,虽家道中落,有些风骨却不会轻易为岁月所折,去收拾收拾,我不相信偌大一个喻家无一人可用。” “你说的这些我并非不知,然眼下整个喻家鱼龙混杂,神武帝也不会允许喻家东山再起,我的时间和精力都很有限,因此只做最有把握的事,绝无闲心去一一试探揣测。” 她冷着脸道:“哦,皇甫弋南,你当你家王妃是吃干饭的吗?” 他一笑,似乎想趁她反悔前将这事定下来,“要我陪你去吗?” 这话问得很没有道理,江凭阑却比他更没道理,“不要,碍事。” 他忽然换了话题,“最近岭北有桩事,与昨日冠礼你答的那题有关。” “哦,是吗?”明明是不相干的话,她却明白了其中意思,“那我明日便去喻府,别泄露了消息。” “自然。”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阴谋”的影子。随即皇甫弋南转身要走,江凭阑朝他反向而行,一个擦肩过后,他停了下来,“你给微生玦的回信在我这。” 江凭阑立即停下,回头怒瞪他,“怎么,我要替你走一遭喻府,你觉着对不起我了,良心发现了?”她说罢顿了顿,“不对,你可没有良心。” 他也不怒,淡淡解释道:“我既然允许你与微生玦联络,便不会扣了你的回信,你如今手下势力单薄,这信还是交给我的人较为妥当。” 江凭阑一听这话倒是明白过来了,宁王妃是不能与敌国的前朝皇子有所瓜葛的。她拍拍手,“算我错怪你,有劳了。”说罢笑嘻嘻道,“其实那回信你看看也无妨的,如果你愿意被气死的话。” “是吗?我已经看了。”他脸上笑意坦然,“拆一次信,便将一来一去都瞧了明白,倒也不亏。我不生气,看了你的批注,反倒挺高兴的。” 江凭阑在某人的无耻面前再度吃瘪,黑着脸道:“回头就写一封能气死你的。”说罢一步不停走了。 皇甫弋南半回身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半晌后笑了笑。他不是故意气她,他是真的高兴。微生玦写下书信时想必有所幻想和希冀,猜了很久她会如何回信,又会将他那三纸信笺藏于何处。若换作别家姑娘,倒的确可能因为看重这千里鸿雁传书的情意,将它们珍重安放在小匣子里。可江凭阑倒好,反而将信给寄了回去,回信也不过是在原信里添了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和寥寥几字。微生玦收到信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女人分明在别处心细,却总对男女间那回事大手大脚。皇甫弋南深切地想,她那些煞风景的本事用在别人身上,倒是能称之为优点的。 ……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第二日,准备早锻炼完便启程去喻府的江凭阑被某位不速之客打乱了脚步。 彼时她正在后院练剑,那里为她专门辟出了一大块地方,极为宽敞舒适,随她闹破了天都无事,于是她出剑也便大开大合毫无拘束,一时纵情没留意,一招平步青云,剑气倏尔荡开去,“啪”一下打在后院那扇偏门上。 她的内力不至于那么深厚,门自然相安无事,可门外却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啊”,像是谁被吓着了。 她霎时敛了神色。门外来了人,她早便感觉到,但这偏门常有皇甫弋南下属进出,她也就没当回事。眼下静下来细细去辨,才发觉门外来的是个没武功的。 应该说,是两个没武功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