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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八岁还未婚配,原来确实有这方面的难言之隐啊。所以和锦衣侯的关系又是怎么样?好像一切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了……

    家丞一溜小跑去办了,丞相复想了想,“再备一床干净被褥。”

    这回家丞的“诺”从廊庑这头蔓延到了那头,脚下速度之快,生平仅见。

    他也知道,以后在这府里恐怕是抬不起头来了。迷蒙的夜色,暧昧不明的种种,他真是沾上大麻烦了。

    丞相叹了口气,进内卧开柜门,找了套中衣出来,“陛下把衣裳换了吧。”

    一只纤细白净的手从屏风后面怯怯伸出来,“相父……真乃国之栋梁。”

    这回不叫他阿如了,自己也知道害臊了吧?丞相沉着嘴角,将衣裳塞进她手里。回过身,站在室内满心茫然,被褥和中衣乱七八糟,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这份罪。

    檐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仆役抬热水来了。他忙把衾被盖起来,指派他们放在门外,然后打上一盆送进去,“陛下,可要清洗?”

    屏风后半天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呜咽的声音:“相父……不愧是朕倚重的元老。”

    他心下了然了,看来这份打击不轻,少帝自知颜面扫地,终于坚持不住了。

    “陛下不必自责,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陛下初通人事,暂且不熟练,将来日子久了,自然就不会出错了。”他一面安慰她,一面把被褥卷起来放到一边,另换了干净的给她铺上,然后朝屏风方向长揖行礼,慢慢退到了外间。

    忙了半夜,丞相觉得有点体力不支,倒不光指身体上的,精神上的折磨也很累人。他们君臣现在的处境,似敌非敌,似友非友。说情深,她每天都在琢磨怎么扳倒他;说对立,连这么丢脸的事都要和他共享,他已经不知道拿什么来形容这种辛辣呛眼的关系了。

    抚抚额,转身拿起一卷简牍来,随意看了眼,发现参奏的居然是荆王佣兵,燕氏暗中提供兵械甲胄。这样的奏报非同小可,展开后查阅卷尾署名,奇怪是从民间来,究竟是谁上疏,并没有写明。

    大殷是如此,帝王为广开言路,并不限制只许官员奏事。民间来的奏简也需一一筛查,如此百姓疾苦可上达天听,皇帝才好切实了解自己治下的民情。不过这种不具名的东西,本身就有诋毁的嫌疑,完全可以压下不报。他将竹简卷起来,搁在了驳议的案几上。

    无风不起浪么,他趺坐下来,对着烛火沉思。他多年不和燕氏有往来,也是怕一旦失势,连累阖家。可是他的防微杜渐,架不住旁人的别有用心,燕氏若出变故,他自然也难逃其咎……看来有人忍不住,终于要对他下手了。

    他转过头,望向那轻纱壁缦的内寝,眼里一片荒寒。天下谁容不得他?也许是诸侯,也许就是屏风后的人。如今天下势力三分,任何两方联手,都有可能使朝政倾斜,她甘愿冒这个险吗?

    铺地的毛毡发出细碎的声响,一个身影在幔后探了下头,“阿叔?”

    她对他的称呼可以随境况自由改变,欲轻薄时叫他阿如,表亲厚时叫他阿叔,树立威严时则叫他相父。

    他立起来相迎,她穿着他的中衣,平时看上去已经有大人模样,但当他的衣裳加在她身上时,才惊觉彼此身形天差地别。袖子很长,垂手几乎到她膝盖。库管卷了好几圈,可惜缎子太滑,走了两步就垂委在脚下。她只好用手提着,一步一蹭地到他面前,行动稚弱,脸上一片天真烂漫。

    “今日给阿叔添麻烦了,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

    他报以微笑,“臣说过,陛下是没有经验,料想别的姑娘头几回也是这样的吧,时候长了就好了。”

    她颊上一点酡红慢慢升起来,低着头,脚尖在席上漫挫,“让别人看见,我大概要羞死了,可是在阿叔跟前,我心里还是很坦然的。第一次也是和阿叔一起么,你见惯了,应当不会笑话我吧?”

    她仰起脸,眼睛像星月一样明亮。他低头看她,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不会,天下可笑的事多了,陛下之事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值得臣笑的。”

    她是个机敏的人,他的这点风吹草动早就发现了。他退后半步,她就前进一步,“阿叔怕我么?”

    丞相似笑非笑,“臣对陛下只有敬畏,无所谓怕。”

    “真的?”她笑得极温婉,仿佛把过去十五年积攒的甜美都用在了今夜,“我知道阿叔其实一点都不怕我,我敢放肆,不过是仗着阿叔对我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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