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一汪水,眼尾挂着的一滴泪珠,摇摇欲坠。 宋濯轻蹙起眉头,心底缓缓腾起一股烦闷的情绪。 他将书册拿起,又搁在桌案上,指尖叩了叩书脊,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 她在无声地落着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紧紧咬着下唇,哭到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即使是这样,她的脊背依旧挺得很直,仪态端庄,钗环不晃,如若不看她的脸,丝毫察觉不到她在哭。 宋濯察觉到她目光中隐隐含有的谴责,默不作声地挪开视线,又挪回来。 她这些日子里的刻意引、诱,以及对他一次次试探般的欲擒故纵,渐渐触及他的底线,令他无法再继续冷眼旁观。 未曾想,竟将看似威风的公主骇至如此。 他薄唇微抿。 姚蓁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她只觉得宋濯莫名其妙,费尽心思,拐弯抹角地羞辱她,心中越想越委屈,眼泪便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公主许久未曾这般哭过,第一滴泪落下后,眼泪便如决堤之洪水,像是要把这些日子里受的惊吓与委屈全部哭出来。 她有心想止住,却怎么也止不住,只能端正仪态,尽量体面的哭。 泪眼朦胧时,她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 那人冷冽的气息缓缓蔓延,姚蓁忽而想到昨日他对她做过的事,腰后一软,身躯轻轻颤抖起来。 她抬起眼,透过泪水,瞧见一个朦胧的身影。 那身影俯身朝她靠近,姚蓁又是一颤。 旋即一只微凉的手抬起她的下颌,眼角的泪水被人用帕子缓缓擦拭掉。 她嫣红的唇边亦沾着些泪,唇瓣上泛着水色,被帕子按压着擦拭干净。唇瓣敏、感,带起一阵微细微的战栗。 那人的身影,在她眼中缓缓清晰起来。 宋濯眼睫低垂,眸色晦暗,面色冷肃。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眼看过来,眸色冷黑如玄冰。 姚蓁被他一看,眼中又氤氲出许多水色来。 宋濯眉心微蹙,嗓音微冷:“别哭。” 他惹了她,还这样凶。 姚蓁抿紧唇,怒气将泪意冲淡了些,冷着脸将他的手推开。 她用了些力气,手打在他的手上,发出一声脆响,在空旷的殿中格外清晰。 宋濯微怔,看向自己的手,旋即脸色变得极冷,眼神晦暗幽深,如同被搅乱的夜色。 姚蓁亦没料到会如此响,愣了一下,见他沉默不语,反而平静下来,不再怕他,泪亦缓缓止住。 宋濯居高临下,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姚蓁巴不得他走, 可她心中犹有顾虑,便问道:“明日还要检验功课么?” 宋濯足尖一顿:“再说。” 便离去了。 * 姚蓁独自一人在殿中坐着。 她得了空,心中惦念着自请受罚的秦颂,缓了一阵后,便去想着去秦颂的院子中寻他。 她去时,隐约有朗朗的读书声从秦颂的屋舍中传来。 离得近了,她辨认出,秦颂在诵读的是《诗经》中的《关雎》篇。 他声音如清风朗月,传入她耳中,姚蓁怔了怔,顿住脚步,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为何要诵读这个,是否是因为心有所悦之人? 婢女通报一声,将门推开。 姚蓁甩掉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端着仪态走进去。 屋舍中几扇支摘窗大开,光线却不怎么明亮,姚蓁顿足在门前,目光找寻一阵,才发觉秦颂正坐在与门同侧的窗子前看书。 瞧见姚蓁,他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行礼。 姚蓁落座,与秦颂面对面地坐着。 她用余光悄悄看着秦颂。 他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衣裳,模样俊秀,面色温和,与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又抬手将堆叠在桌案上的书收拾整齐。 与他相处时,犹如清风伴身,姚蓁的心房霎时被那一阵清风鼓满。 侍女端上来一壶茶,秦颂拢着袖子为她倒了一杯,起身放在她身前,温和地笑笑:“殿下前来寻咏山,所为何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