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之后,她小声道:“楚楚姐姐,你别笑话我,别、别找东方先生。” 她腼腆成这样,鄢楚楚都好奇,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就更奇怪,堂堂一国公主,怎会内敛怕羞到这地步的? 上药之后已到晌午时分,昨夜里起的疾风,散了干净,满园落叶,干红铺于软泥路面,阳光如金黄的细尘扬下,勾动起一庭秋色,茂林修竹参差而列,俨然如画。 嬴妲捧着午膳回寝房,宽敞的空间,置得下数方大桌,萧弋舟撑肘侧坐于髹红案后,修长的手,笼着一册竹简,呈半开状,他已不是晨间所见时的装束,回房之后又换了身茶白兰纹圆领长衫,长剑置于桌上,嬴妲初入门时,他下意识便按住了剑柄。 带着点漠然的目光从竹简之后露出来,几乎吓了嬴妲一跳,她胆颤地将手里的饭菜捧给他看,萧弋舟才松了手中之剑,神情幽暗地收回目光。 “过来。” 嬴妲才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案几较矮,嬴妲走过去,便发觉只能跪着呈上来,方才能显出几分恭敬,寄人篱下,嬴妲膝下也没有黄金,跪也就跪了,她不在意这个,不必萧弋舟吩咐,甚至不必一个眼神示意,嬴妲便跪坐而下,将饭菜要搁在桌上。 萧弋舟嗓音低沉:“拿起来。” 嬴妲一听,便心又悬了起来,忙依言将红木盘端起,左右不是,进退不是,尴尬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谁料退了一小步又让萧弋舟不满了,他蹙眉,放下竹简,“端起来。” 嬴妲也猜不透萧弋舟心思,慢慢地将手往高举了点儿。 “再高。” 嬴妲又照做。 “对主人的恭敬,要我一点点教你么?再高。” 这下嬴妲已经将木盘举至眉骨之处,萧弋舟看了眼,信手从嬴妲端来的红木盘上取了酒盏与一套杯。 “可以端走了。” 嬴妲愣了下,见他已自己斟酒,没忍住:“空腹饮酒伤……” 萧弋舟抬起头,目光盯着她眯了眯眼,嬴妲被看得不敢有二话,收拾好了东西,朝萧弋舟颔首,“是。” 嬴妲再度走出去时,似乎带走了满屋灿烂的光线,房内似乎骤然黯淡下来,清酒入喉。 他蹙了蹙眉。 空腹饮酒伤……伤什么?伤神还是伤身? 他为她自伤过多少次,她理会过? 萧弋舟冷然地想,胸膛之处忽腾起一股郁气,他长身而起,持剑走出了寝房。 四进的院落,从后院走到前堂时,厅内东方先生与萧煜已在等候,两名裨将也如山雨欲来般,忧心忡忡沉着脸色。 萧弋舟已察觉到他们神色肃穆,知晓或是军情又有变故,萧煜先道:“侯爷的病又重了,卧病在榻已逾一旬,夫人传世子回西绥,平昌毕竟已陷于人手,陈湛不是善类,久留无益。” 卞朝末年,皇帝无道,民间义军揭竿而起,如风起云卷,登高一呼百人相从,这才仅仅只用了不到三年时间,便占据了卞朝大半江山。陈湛此人是有野心的,但亏也就亏在这里,他的野心还不足以大到囊括八荒,包举宇内的地步,在平昌得手之后,便占山为王,拥兵自固,称帝立朝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半月功夫,陈湛急于求成之心昭然天下。 可这天下军阀林立,不单西绥而已,夏侯孝与林平伯之流,都足够让陈湛头疼了。所以陈湛此时对萧弋舟,是合是打,其势还不甚明朗。 萧弋舟道:“来时容易,去时,就难了。” 萧煜望向两名裨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再转向东方先生。 东方先生抚了抚须,“世子考虑极是。陈湛纵然鼠辈,但也知道决不能纵虎归山的道理。” 四人皆蹙眉,想到的都是,倘若不是急于南下,寻找公主,一贯稳重的世子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只有三成胜算的险境之中? 不过想归想,谁也不曾从心底里冒出来一丝对世子的埋怨。 东方先生观世子眼色,猜到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