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小孩子哭起来,那才是真真正正不依不饶呢! 何淑娴飞奔至客厅。明珠确确实实是不依不饶的。小家伙躺在育婴师的怀里,闭着眼直哭得惊天动地。何淑娴自己和裘为德只生有一女,可这女儿比周世礼还大着几岁,掐指算起来,她已有四十年没有照看过小孩子。因此这身娇肉贵的小姑娘扯着嗓门一哭,她立即久觉得头大如斗,不过片刻工夫,已有些汗流浃背。 在孩子惊天动地的啼哭声中,两名身材健壮的菲佣从外面奔进来,奔进厨房,忙不迭地开火、烧水、给孩子准备奶粉、烘烤衣物……手忙脚乱地忙碌了起来。 厨房素来是归属何淑娴管辖的。何淑娴一面从郑婉愉的手里接过孩子,“哦哦哦”地哄着,一面快言快语地指挥:“你们下次起床后第一件事就要把水烧好,放凉,记得绝对不要给小姐喝隔夜水、阴阳水也不可以……大小姐的衣服也记得要先烘好,小孩子家的皮肤最娇嫩,再说香港的冬天又这么大湿度……”她的语速快,嗓门又大,唠唠叨叨一大堆,只听得乍入豪门巨富之家的郑婉愉额头滴汗。身为一名出色的育婴师,她认为她同陈碧芬平日就已经够讲究的了,没想到周家的这个女管家却比她更甚,简直都到了挑剔的地步了! 她吐了吐舌头。抬头看到饭厅的那一头周府的大家匆匆而至,经过饭厅的时候,不期然和正要去饭厅的菲佣碰了个正着,郑婉愉只听耳边“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菲佣手里的奶瓶不意外摔了个粉碎,而那奶粉罐子则“咚咚咚咚”,在光鉴照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滚了几圈,最后缓缓地停在了一只垃圾桶旁。 郑婉愉目瞪口呆,一句“小心”梗在嗓子眼里,半晌才得以咽回去。 裘为德也有些傻眼,未及回神,已听得自家老婆那“惊人”的大嗓门响在了耳边:“哎哟,你这个老家伙,怎么走路不慢着点儿……”然后仿佛是为了响应她的控诉,她怀里原本就已经哭得满头大汗的小家伙突然间拔高了嗓门,直哭得摇头摆尾、山河变色,仿佛连周宅的屋顶都要掀翻了一样!一向胸有成竹、慢条斯理的裘为德抹了抹额上的汗,难得讪讪地说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啊……” 周家的早晨从未这样忙乱过。周永祥披上衣服下楼,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热闹的情景,他站在楼梯上扬声问裘为德:“阿德,这是怎么一回事?” 裘为德满头大汗地干笑了两声,说:“是……是我不小心,把大小姐吃饭的家伙打翻了……” 周永祥皱了皱眉头。有些想要告诫两句,又觉得他脸上的那个表情实在是憋屈!堂堂一个周府管家,竟被一个小婴儿给搞得焦头烂额、措手不及,实在是有些搞笑。 他忍住无奈,调转视线看向佣人怀里那哭得正欢的小家伙,实在是忍不住质问道:“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孩子哭成这样,都站在这儿看热闹吗?” 何淑娴“啊”的一声醒过神来,连忙吩咐佣人换过奶瓶、清扫垃圾、给小宝宝重新冲奶……郑婉愉却是第一次见到周家的这位大家长。对于这位传说中的商业巨人,她本就心怀敬畏,更何况是眼下此种情形?她战战兢兢地从何淑娴的怀里把明珠接了过来,战战兢兢地喂她喝奶,半天没敢抬头。 周永祥有些好笑。他周永祥虽称不上是平易近人,但也不会无故对下人发火。这周世礼请来的育婴师也未免太胆小了些。这么想着,他把视线调向那育婴师怀里的小婴儿,那好笑的感觉就更甚了。他想:这孩子的身上莫不是装了开关不成,前一秒还哭得周家的整座山头都摇晃起来,这一秒又立即偃旗息鼓,埋头苦吃起来,真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一旁的裘为德将他的神色收进眼底,不住地冲郑婉愉使眼色,希冀她能够突然福至心灵,主动将自己怀里的小婴儿送至她的祖父手上。 可惜郑婉愉心有余悸,垂着脑袋什么也没看见…… 裘为德抬头望了一回天。 周永祥也看了看楼上,板着脸问:“大少爷同大少奶奶呢?”怎么孩子哭成这样都不见人?周永祥有些生气。 裘为德脸上的表情一肃,立即回道:“大少爷同大少奶奶一大早就出门了,我想,应当是去拜祭太太了吧……” 周永祥半晌无言。 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故去的妻子,他就心如刀绞,痛苦无告。 他沉默地进了书房。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