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把你那玩意儿拿出来吹一曲?” “对对对,哎呦我耳边蚊子就没断过!来点动静把它驱了!” 那只“大如雁卵”,烧土制成的乐器并没有什么驱蚊的神奇功效,但当士兵慢慢吹起它的时候,附近的蚊虫之声的确暂时全然都听不见了。 轻缓而悠扬的埙声慢慢飘了起来,转过一个弯,出了营寨,飘过水气氤氲的沼泽,飘过清波荡漾的湖水,一路向着北方苍茫的夜幕而去。 那里没有潮湿而泥泞的水泽,没有遍布蚊虫的泥淖,没有遮天蔽日的树林。 若是能够穿透那片夜幕,再小心地绕过威严的泰山,展露眼前的便是青州大地。 便是他们的家园。 不知何时,有人和着埙声,打着节拍,唱起了歌。 “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位小陆将军正站在阴影里,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身旁的青年武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些正在打着节拍,慢慢应和的士兵。 “可需要我出去——” “不必,”她说,“他们唱得很好听。” “但士气……” “你没听他们说吗,”她轻轻地说道,“谁不知道我百战百胜,谁不知道在我麾下,总不缺了犒赏。” 作为将军,她总是能够带领士兵取得胜利,只要有这个前提在,士兵们再怎么疲惫不堪,也能咬紧牙关跟在她身后。 这种信念令这支军队有了超乎寻常的忍耐力,他们自青州而下时,先逐孙策,后破寿春,然后马不停蹄地强攻下了曹仁布置在淮水边的大营。 在连续三场战斗之后,他们仍然可以不经过修整,立刻跟着她北上准备攻打于禁,这一切全靠着士兵们对她的信任与崇拜来完成。 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火光照在她忽明忽暗的脸庞上。 这位脸色仍有些苍白的女将军看向了身旁的同伴,“于禁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59章 如果一个战场上有两支军队,秋雨是不会只给其中一支造成麻烦的,它并不狂躁,相反还很有耐心,就这么日日夜夜,淋淋漓漓,浇透了淮安城内外每一寸土地。 但于禁已经得到了淮安城,他的士兵们不会挨雨淋,他们可以住在坚固的房子里,烤烤火,聊聊天,尽管他们也不被允许出门四处闲逛,感受一下这座城池的风土人情,但他们的确是不需要夜以继日地泡在泥水里的。 当然,这座城池没有那么多的房屋给士兵居住,但这不是什么问题。 那些房屋的主人已经被成群结队地赶了出去,与战俘一起在泥水里慢慢地挖壕沟。 淮安城的壕沟足有丈余深,但于禁认为还不够,他要求至少挖足五丈深,五丈宽,并且方圆百十里都要坚壁清野,砍掉每一棵树,烧掉每一座房屋,驱赶每一个他们视野范围内的活人来到城下。 这些民夫和俘虏吃得很差,每天只有一碗稀饭,夜里就直接用草席裹住,躺在泥地里睡觉,但这些都比不上做工时的辛苦。 这座城是不可能有上万只铁锹的,因此他们其中只有少数人有铁锹,多数人则只能用木铲来铲土,然而再怎么坚固的木头也总有极限,于是时不时就能见到有人劈坏了手中的木铲,又不敢在监工的皮鞭下懈怠,只能用两只手去挖土。 挖得鲜血淋漓,甚至白骨森森,都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他们的双手也经常被污泥所感染,然后一双手高高地肿起来,再进一步变紫发黑。 死亡毫不意外地降临了这群可怜人中间,成为了最后的怜悯。 每一天的清晨,城外的民夫营与战俘营中都会抬出许多具尸体,统一拉走处理掉,而剩下的,还活着的人则仍然要忍受在监督的士兵们的目光下,继续加固城防的工作。 这样萧杀的秋雨,这样凄惨的景象,其实很不适合离近了观看,但于禁还是一丝不苟地带了一群护卫,骑马出城巡视城防修建得如何。 当那群民夫将一具又一具或者仅仅是同伴,或者同样也是邻居,甚至还可能是兄弟的尸体抬上板车,沉默地拉走时,于禁勒住了缰绳,站在远处仔细地看了一会儿。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