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打量她。 少女有些诧异,觉得今日的萧氏有所不同,可没长好的疤痕被人揭开,一旦开了个塞子,内里的惊涛骇浪就要忍不住滚滚涌出,痛得她想要喊出来。 可以吗,最严厉最不苟言笑的奶奶…… 凉玉低眼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出事以后,你与我或你爹,说过没有?” “奶奶……”她近乎是哀求她不要再提起,“没有,谁都没有过问,谁都知道,这是……” “奇耻大辱,是吗?”萧氏冷静地接话,“你为什么没有寻死?” 拂月的眼中盈满了泪水:“拂月一心求死,当时爹爹视我如瘟神,天下当我是笑柄,可是奶奶,唯有奶奶,不动声色地将拂月移到了您的院中……” 从小,她都以为奶奶不喜欢她。 的确,姐姐英姿飒爽,更得奶奶欢心。她与小妹,一个是羸弱的书呆子,一个是痴儿,奶奶从未对她们流露丝毫宠爱。 可是那段难挨的日子里,她被奶奶强硬地留在自己院中,当某一天她从噩梦中醒来,看见不苟言笑的萧氏披着睡袍站在她床边,冷冷道:“拂月,死了容易,活着却不容易。” 许是因为这句话鬼使神差地激发了她的斗志,她吊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她的眼泪汩汩涌出,再也绷不住平日里那副乖顺听话的表情,面容微微扭曲。 “拂月,有些话奶奶没有告诉你,是觉得你年岁尚小。可是我看,倘若不说,你永远不会懂。” “你以为你父亲不在乎你,你晓不晓得,为你和韩荔退婚的哪一日,你父亲堂堂七尺男儿,在这里流泪,说对不起你?” 拂月惊诧地抬头,怔怔地望着她。 “你爹算计利益不假,想求兵权也是真,可是从来没有因为你出了这件事,就嫌恶你、不爱你、把你当成瘟神避之不及,他是带兵打仗的人,名声,贞洁,跟亲女儿比起来,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 “你没嫁人,不知道,这个世上虽然所有人都似乎把这样东西看得很重,但其实它并没有这样重要。” 她扔了一沓信笺,拂月接过来看着,眼神逐渐错愕,似是难以置信。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何一直希望你整日读书,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书中的仁义道德、伦理纲常一样清晰。就如这信件上写的,本朝最有名的贞洁烈女,触柱殉夫的那位,其实早与家里的管家暗通款曲。再有,怡红院里的前花魁是怎么死的,你可看清楚了——为救情郎,在官府刑室里被殴打折磨致死,临死也没道一个悔字!” 拂月的手哆嗦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消化。 凉玉淡淡道:“你现在明白吗,女人的贞洁,跟她是否忠贞并无关系。我们活在世上,靠的不是白璧无瑕,而是问心无愧。” 拂月眉心一跳,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凉玉抚上她单薄的肩膀:“身体上的伤痕终有一日会恢复,你是个年轻人,身子好得很,现在根本看不出一点痕迹。你之所以还觉得痛苦难耐,是因为这里还忘不了。”她伸出手指点点拂月的胸口。 “你一天忘不了,它就一天好不了,一直溃烂下去,一辈子都折磨着你。” 少女肩膀开始颤抖,“我……”她终于小声呼救,“我忘不了,奶奶……”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