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太多,积蓄消食。 顾卿看得有趣,没有出声,收好食盒,送出门外。 无需唤人,即有长随来取。顺带送上热水布巾,自外合拢房门。 杨瓒继续踱步。 吃太多,当真撑到了。 顾卿摇摇头,等他净过手面,将他带出室内。 圣祖高皇帝有明令,无论文武,官员营造房屋,不许歇山转角,重檐重栱,不许绘藻井。 伯府营造,严格按照规制,无论厢房楼居,一切从简。 从外部看,厅堂门匾,无半点奢华。走进内室,看到御赐的字画摆件,祖传的古玩兵器,才会发现,伯府底蕴之厚,非寻常可必。不提同朝的勋贵,宗室外戚也会被甩掉一大截。 月正当中,繁星点缀夜空。 银辉洒落,星光正好。 回廊两侧,不见奇花异木,一株梅树孤零零立在院中,伴着一张石桌,两只圆凳,月光下,别有一番韵味。 “这株梅树,种下已近百年。” “百年?” 顾卿颔首,引杨瓒步下回廊,行到树旁,单手覆上树干,神情中,带着一丝道不明的怅惘。 “长安伯府本为公主府,是仁宗皇帝赐给曾祖母。” 公主府? 杨瓒很是诧异。 单从宅室布局,压根看不出来。最可能的解释,逾制的厅堂楼阁俱被拆除。其花费,足够再起一座宅院。 月光中,顾卿立在树下,青袍乌发,眉飞入鬓,整个人似白玉雕琢,精致绝伦,却带着说不出的寂寥。 “我从未见过曾祖母,仅从祖父和父亲口中听闻。” 顾卿抬起头,视线穿透树顶,遥望天幕。 “曾祖母极得仁宗皇帝喜爱,同当时的太子,日后的宣宗皇帝,关系甚笃。” 安静的听着,杨瓒没有出声。 “顾氏随太宗皇帝靖难,因立有功,得封爵位。曾祖蒙两代天子赏识,得尚公主。” 说到这里,顾卿收回视线,垂下双眸。 “后经仁宗宣宗两朝,至英宗朝,王振当道,引土木堡之战,几十万精锐尽丧。曾祖父同当时的英国公,以及五十余名文臣武将,尽皆战死。” 之后的事,顾卿无需再说,杨瓒都已知晓。即便不知,也能猜到。 大军惨败,天子为瓦剌挟持。 兵临城下,以于谦为首,群臣劝服太后,扶立新君,誓不对瓦剌低头。大明的铮铮铁骨,文武的慨然浩气,悲壮,却着实令人钦佩。 攻不破厚重的城门,攀不上丈高的城墙,鏖战七天七夜,留下一地尸体,瓦剌狼狈收兵。 英宗皇帝被放回,皇位上坐的却成了郕王。 兵败问罪,王振已死,同其沆瀣一气的锦衣卫指挥使,被群臣当殿殴死。 英宗之责,群臣皆知,却不能当真问罪。 为平天下之口,顾氏同少数武将文臣,名为败军之将,流放戍边,实则成为天子的替罪羊。 “满门获罪,曾祖母弃公主之尊,以罪官家眷前往北疆,终身未再返回京城。” “祖父和父亲戍卫蓟州,连年抵御鞑靼入侵,立下无数战功。” “成化年,祖父去世,家父以战功升任佥事。” “先帝登位,顾氏冤屈得雪,举族奉召还京,发还家宅,恢复爵位。” “家父为一等侯,世袭罔替。兄长立为世子,入金吾卫,不久升任佥事。我入锦衣卫,后累功受封一等伯。” “自此,顾氏一门两爵,恩荣一时无两。” 话到这里,顾卿再次顿住。 “封爵的旨意下达,家父开宗祠,敬告祖宗,我从侯府搬出,同兄长分宗。” 分宗? 闻听此言,杨瓒诧异难掩。 后世之人,或许对此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