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脸,他却觉得,他忙的一切,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甚至并不是他私心底想要的。 都说人生无常,感情最难稳固。 可哪怕与李邈的感情已时过境迁若干年,两个人也各自有了不同的人生际遇,但每每想到她,他仍然如当年那个青葱少年,紧张惶惑,生怕惹她一丝不快。 当年南晏京师一别,她曾经出城送他。 那一次,他说,若是她肯挽留,他愿放下现有的一切,与她江湖飘泊,做一对游戏人间的神仙眷侣,再不问及朝堂之事与天下纷争。 可她只有两个字:不必。 他知道,她的心从未变过,但再也无法亮堂。 应天府一别,他以为再也不能得她欢颜,却不想今日一只风筝,却带来了她,也带来了他的希望。 再重逢,又是何等境况? 他满心期待,心脏悬到了嗓子眼里。 视线模糊着,他叹气揉了揉额头,再走近了一些,准备拜拜土地公公,向他老人家许个愿,却发现在暗黄的供桌上面,有一张用泥团压着的纸。 纸上写着:“就知你会提前到,特地为你准备了香烛。犹记当年穹窿山上与香烛为伴的日子,佛音袅袅,人间胜境……” 仍然是李邈的笔迹。 哈萨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眉头微微一皱。 邈儿为何突地这般贴心? 他抬头四顾,远处可见山峦的峰影,就是不见人。 可他只犹豫了一瞬,便拿过桌上的香烛,点燃了毕恭毕敬地插入全是陈旧香灰的香炉里,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嘴里恭顺地念叨。 “土地菩萨在上,请保佑我邈儿前来与我相会,我若能与她重修旧好,来年定与你重塑金身……” 一遍又一遍,他反反复复的念着,不知是心太诚,搞得土地公公有了感觉,还是他被香烛的浓烟给熏晕了头,一开始只觉得天儿突地热了起来,脑子有些发胀,慢慢的,眼睛花了,脑子晕眩得几乎无法思考。 等他终于发现不对的时候,脚已发软,手也发颤,张了张喉咙,想要喊人,可以却喊不一个字来。 “邈儿……” 默默的念了两个字,他软倒在供桌前。 留在唇上的,是一道淡淡的苦笑。 ~ 天地间寂静一片,万籁无声。 哈萨尔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一个个灰白的画面,单调却真实。穹窿山上的一草一木,清晰得仿若昨日,宁邦寺外那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每一颗磨得圆润了的石子都历历在目。小路的尽头,有一个用砖石砌成的水井,井台上一层绒绒的青苔,绿油油的映衬着一张姑娘的笑脸。 “沙漠哥哥,你来了?” “沙漠哥哥,等着你给我打水……” “我要你帮我担回去……” “不要让师父瞧见,一会该受责罚了。” “沙漠哥哥,包子真好吃……” “哇,我的箭射得可真准,教我,教我!” 那小声儿一句又一句,如黄莺出谷,悦耳勾心。 可很快,那些声音便被金铁兵戈的碰撞声和马蹄踩踏的声音淹滑了,那一张不停在他面前晃动的笑容脸儿也在水波纹一般的涟漪里,被拧碎,被扭曲,幻化成了无数张脸,一点一点地发生着变化。 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了,脸上的红润也没有了……那张面孔变得苍白、憔悴、冷漠、无一丝血色,当初的女孩儿也变成了难以亲近的女人,然后,她又变成了一个“男人”。 她不再穿女装,身上不再有漂亮的衣裙,也没有了复杂好看发髻,更无半点带着颜色的配饰。她有的只是刻板的冷漠和那一袭不带感情的青布衣袍。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