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两人看:“校长,老师,您们肯定有印象,在《太平预览》羽族部那一节曾经介绍过一种东西,说是‘东方有人,长七丈,头戴鸡,朝吞恶鬼三千,暮吞三百。名黄父,又名食邪。以鬼为饭,以雾为浆’,二位请看,这个壶的造型,像不像食邪?” 易家的父子两个人都是行家,听洛映白一说,连忙一起去看,这一看之下,发现果然像洛映白说的那样,这壶的整个壶身是一个盘坐的人,人头上顶着一只大公鸡,鸡冠子做成了壶盖,茶壶里的水则是从鸡嘴里倒出来的。 易校长买的时候就是觉得这个壶很古朴,价格也不贵,之前整个壶身是暗色的,他没仔细看,还以为上面是几朵大花,现在被洛映白擦干净了一提醒,才发现东西这么诡异,当时就差点吐了,旁边易咏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洛映白理解他的心情,但这事也不好劝,只能继续往下说:“食邪以恶鬼为食,本来就是‘内蕴阴邪’的东西,用它作壶,里面放置的茶水肯定肯定会对人身本来的阳气产生影响,更何况……” 他打开壶盖看了看:“您喝的茶叶是首日芽吧?首日芽是白茶的一种,性凉,总是在这个壶里泡着,生而杀,予而夺,阳气外泄,伤心,伤肺,伤脑。” 这一番话听的易家两个人脸色都变了,易校长道:“那、那怎么办?” 洛映白翻过来调过去地看那只壶:“哦,您以后还是喝点乌龙、普洱这样的红茶吧,对老年人的身体比较有好处。” 易咏:“……重点不是这个壶吗?” 洛映白这才反应过来,失笑道:“壶当然没事,这不是有我在嘛。现在表面上封制阴气的紫砂已经除去,你们把它埋起来就可以了,只要不再用它喝水,身上的症状也会逐渐解除。” 他走到窗前,打量了一下外面的地形,从旁边抽了支碳素笔,推开窗子随手向外面一扔:“那里藏风纳水,上连树脉,埋下之后一年,这只壶自己就会晦气尽散,重新化为泥土。只不过平时要常常检查,防止它被别人挖走。” 易咏带着高度近视镜,站在窗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只碳素笔像支箭一样射了出去,端端正正扎在了楼底一棵大树下并不松软的泥土里。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支笔,又回头看了看一脸无害的洛映白,想起自己前两天还恨铁不成钢地扇了他脑袋两巴掌,突然觉得手有点疼。 易校长毕竟是一校之长,这么多年也见过了很多奇人奇事,惊讶了一会率先冷静下来,他这个茶壶就是随便在一个路边的古董摊子上买的,想来也不是人家要害他,就是赶巧谁都不懂这些东西而已,但却险些酿成大祸。 幸亏孙子在那家店里碰见了洛映白,想到这里,易校长也暗暗庆幸。 他也不摆校长的架子,诚恳地向洛映白道谢:“这次的事多谢你了,要不是兑兑在外面哭恰好碰上你,我们全家肯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年轻人路上钱带多了不安全,等回去我再让你老师把酬劳打给你。” 眼看洛映白要说什么,易校长摆了摆手制止了,笑的很慈祥:“总不能让我占晚辈的便宜,你就不要推辞了,来,坐下喝杯茶。” 洛映白:“……” 易咏看了看地上的茶壶,虚弱地说:“还是喝饮料吧。” 最起码一年之内,他都不想再喝茶了。 洛映白提醒道:“除了茶壶,还有那副江上帖也被沾上了晦气,反正也是假的,烧了就行。” “哦,假的?”听他这么说,易咏一下来了兴致,道,“你倒说说看为什么。” 他的神情考较多于质问,连易校长都感兴趣地向洛映白看过来。 洛映白笑了笑:“霏霏如甘雨之霖,熠熠如从月之星——苏轼的字干净利落,潇洒自然,这一副却狂放的过分了,故作踢踏之态,必然是后人摹写而成。” 他随口说来,神态从容,易咏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欣赏,易校长看着那副字笑了笑,却不置可否地说道:“人人都说苏东坡生性狂放,无论是作诗写字都不谐率,不按形,你说他故作踢踏,怎么就见得人家不是故意为之呢?” 洛映白不慌不忙,笑着说:“王灼说过,东坡先生新天下耳目,是因为以诗为词罢了。可见后来人总评价他写东西不拘束,也有误传的因素。比如后世评点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没有按照词牌格式写,因此多加诟病,但我却以为那两句‘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和‘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是应该这样断句的。‘了’的意思,不正是全部吗?” 他这番话一说,在场的两个学究都沉默了,过了片刻,易校长突然大笑,击掌道:“好想法,好想法,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孩子。你这种观点有没有写出来?应该深入研究才是啊。” 洛映白笑着说:“已经做成了课题打算交上去呢。” 易校长说:“不错不错,到时候我可要好好看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