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话尚未出口,刘珩双眸一闪,薄唇又一次勾起,噙上一抹淡得几欲难以看清的弧度,低沉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崔莞的话。 “孤好奇,这等忠义之仆,姓甚名甚?” 这句短言,似在询问,又似喃喃自语,不过慵懒的语气中,透着明晃晃的戏谑,恍如白猫戏灰鼠,不容拒绝的强势当头罩下。 沉寂。 寥静。 这一刻,大堂中仿佛连气息拂动的细微声也消失了般,极静,极沉,令人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含着一缕轻颤的声音,慢慢划破大堂中的凝滞。 “……回殿下,小人崔氏,阿挽。” 纵然心中万般不愿不甘,此时此刻,崔莞仍是妥协了。 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她清晰的感觉到,刘珩的耐性已然告罄。 那声询问,是最后的底线,若她当真敢越过,方才那侍婢便是她即将面临的下场。 “崔氏阿挽?”刘珩眉头轻扬,薄唇一翕,磁沉优雅的声音,流水般传出,“甚好。” 这是今夜第三句,能令太子殿下当众连“赞”三声的仆从,她怕是第一人了。 崔莞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嘴苦涩,慢慢俯身,前额叩地,沉声说道:“谢殿下,只是小人仍有话禀。” 刘珩侧了侧头,一直盯着她的双眸冷意渐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细若悬丝,复起几分兴趣的浅笑,他倒是好奇,事已至此,这小姑子还有何话可说。 未听闻驳斥,崔莞便知刘珩默许了她开口,便干脆的说道:“那刺客虽是郡守府侍婢,行事却非是受了郡守大人指示,而吴忠胆大包天行刺殿下,自是死不足惜,不过吴忠之举,也未必是家君所愿,还望殿下明察!” 说罢崔莞再次一叩,这一叩与之前不同,用上了几分力道,即便叩在毾鄧上,亦是发出了一声闷响,光洁的前额霎时便红了一块。 陡然,刚松懈几分的气氛一凝,沉寒的威压再度扑面而来,崔莞的身子微微一颤,却又极快稳下。 即便刘珩尚未开口,崔莞心中也明白,方才那一番话,已然触怒了这位性情反复,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 然而,有些话,她不得不说,有些事,亦不得不做。 上一世,秦四郎如何,她不知,秦氏是否暗中扶持寒门,她亦不知,唯一知晓的,是前世此时,秦四郎仍完好无损的停留在雍城寻找百里无崖,两年之后,他将在稷下学宫一鸣惊人,扬名天下。 而今生,是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崔莞忍不住苦笑,虽知世事无常,她却料不到,变化来得如此之快。 前世,秦四郎于她有相助之恩。 今生,又有相护之情。 若是见死不救,她这一生都会心含愧疚。 再者,秦四郎不死,她便仍有一线生机,只要有朝一日,秦四郎能得稷下学宫认可,便是君上也会礼待三分。 到时候,她这个对秦四郎曾有过救命之恩的“忠仆”,便有出头之日了罢。 思到此处,崔莞絮乱的心反倒镇定下来了,她静静的趴在地上,好似一块顽石,一动不动的等着刘珩的决定。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言片语显锋芒(下) 刘珩并未立时发话,只目光懒懒地自崔莞纤瘦的后背游移到此时被人一左一右的架着、头颅保持着低垂的秦四郎身上,而后抬手执壶,琥珀光涓涓入樽,在一片万籁俱寂中,美酒入樽的响声显得十分刺耳。 落壶起樽,他缓缓抿了一小口甘醇的酒液,敛下眸光,良久,才沉沉地开口,道:“伶牙俐齿。” 崔莞后背一僵,却忍不住轻吁出一口气,虽说刘珩尚未言明,但她心中甚是明晰,刘珩这是打算抬手放过秦四郎了。 毕竟方才那一席话,已是明明白白的点出,秦四郎与张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