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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着镜头笑得娴静温柔。确像卢奶奶所说的民国开明地主家出生的小姐。

    但这些姣好的容貌身姿,在司芃眼里,都不如相册倒数第三页里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玉秀已经老去,没再穿旗袍和低跟皮鞋,又穿回自梳女时代的白衣黑裤。她站在这栋小楼的院子中央摊开手,张开嘴大笑。阳光正好,照着再也不矜持的笑容,和她身后的鲜花一样灿烂。

    司芃轻轻把这张照片从透明的塑料膜下取出,翻到背面,看到竖排的娟秀小字:“琼姐,我始终记得当初的誓言。你瞧,我身后已是天光明媚,花卉满园,只等你退休来与我作伴。摄于公元1992年农历6月20日,秀儿。”

    指腹反复摩挲照片上那张不算太老的脸庞,摸过眼角的细纹,还有肌肤渐渐松弛留下的法令纹。光看神情笑容,便知道这是一个优雅平和的妇人。司芃从没有过她阿婆的照片。她从没想过,她们离开时要留点什么做纪念。

    照片多好,薄薄一张纸,印着一个人的往日容颜。那时的情绪心境,全都被锁在里面。一看便能回想一切。

    她还以为,她会回想很多。从那晚在杂物间翻出油画开始,她便以为能够睹物思人。可她错了。过去的时光是个黑洞,完全地吞没一切。她只能以混沌的状态坐在沙发上,沉默无言地看这些照片,没有想法没有思绪,直到暴雨停歇,夜已光临。

    她才想起晚饭都还没做。偏这下午,卢奶奶睡得格外的久,也没人提醒她。她匆忙去厨房淘米煮饭,再把鸡胸肉切丁,翻炒断生,放入土豆、胡萝卜和洋葱,加清水、咖喱块一起焖煮。

    再到客厅,看见窗外黑黢黢的,“旧时时光”已不营业,旁边的茶馆今日也关了门。外面太黑,对照这屋内的灯光,使这亮堂更加的亮。这太过亮,又凸显屋内的太过静。

    司芃住到小楼一个星期,还从未体会这种毫无人气的时刻。她觉得窒息,转身去看卢奶奶的卧房,掩着的门内一片漆黑。她不知该不该去叫醒她。

    她好想这屋子里,除了她的呼吸声,还能有点别的声音。于是她走到钢琴边,掀开灯芯绒的罩布。这几天她老是过来摸它。卢奶奶说:“会弹就弹吧。”她吐吐舌头:“以前学过一点,可是那些谱子早就忘了。”

    这会,她坐上皮凳,翻开钢琴盖,一个个琴键摸过去。

    她终于不再像失忆,记起来一些事。她的阿婆也会弹琴,虽说没有高超的技艺,但是教教她这个顽劣的外孙女,绰绰有余。只是司芃从来都不肯好好地坐在钢琴边弹一弹,哪怕是五分钟。

    不教司芃的时候,阿婆一个人坐在钢琴边,总是弹一首老掉牙的曲子。她边弹边唱,浅浅地唱,司芃不清楚她唱的是什么。直到小学音乐课上,老师也弹这首曲子,她才从音乐课本里翻到歌词。曲子真是好简单,简单到她这种钢琴学渣都能一看就懂。

    她试着在琴键上击下几个音。慢慢的,曲调在心中流淌到指尖。她竟然没有忘掉,这首她最不耐烦的曲子。她弹得不连贯,嘴里哼唱地断断续续。但终于是不害怕弹,不害怕唱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要真是新加坡过来的人,不会说大陆,说唐山。我怕有读者误会,所以用的还是大陆,或国内这样的词。

    还有看到这章的最后,知道司芃为什么不住小楼了吧。亲人都已离去,这栋楼里太孤单。

    在82年前,郭义谦是有一妻一妾的。后面的三太太是不能注册的。就和赌王后面的二任一样,民间认可。

    以前娶一妻一妾,是传统习俗婚姻,所以不需去婚姻登记部门申请或法院判决,登报离婚即可。这种我行我素的作风,像司芃吧。所以郭义谦的恼怒可想而知,他心底是不承认离婚的,但面子上过不去。

    郭家是在马来西亚致的富。但怎么讲,新加坡比吉隆坡还是要高大上一点吧,两地隔得不远,让他们2000年后搬去了新加坡。为什么?因为坡县没有遗产税。

    历史背景不详细说了。51年陶铸在广东土改,感兴趣可以去搜。52年她们去到香港,那会还不用偷渡,走过去就行。

    卢奶奶35年生,51年16岁,17岁在香港,21岁去马来西亚,69岁离开郭家,义不容辞照顾凌彦齐10年。2014年凌彦齐归国,她才正式退休(已有新加坡国籍和退休金),一年后,也就是80岁时归国。

    司玉秀小她四岁,去马来西亚时才17岁。

    ☆、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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