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与皇妹的大婚吉日司天监已定好了,六日后,恰是十五。” 萧寂语气淡淡的,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元载也回礼: “陛下钦赐良缘,臣不胜感激。” 听出他话里炫耀的意思,萧寂冷笑了一声,元载没说话。 “元氏与萧氏曾是一家,如今亲上加亲,孤求之不得。只是有一事孤不好决断,想听听镇国公的意思。” 皇帝往他的方向挪了一步,把手搭在他袖笼上,乍看过去,恰似明君贤臣。 “海东盛国,拥山海鱼盐之利。从前东海王尚在时,内乱不断,孤亦尚未坐稳江山。如今天下已定,东海的盐铁之税,望镇国公替孤捏在手里。”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元载眼里却闪过阴霾,但脸上还是笑着。 “自然。” 萧寂搭在他袖笼上的手收回了,收回之前还拍了拍,语气似乎很是满意。接着他闲聊似地靠在方才萧婵靠着的朱红柱子边,又状似无意地开口。 “哦不过,孤这个皇妹,从前便脾气不小,许是从前太惯着她。如今成婚了,或会好些。孤不放心,还请了位夫子教导礼仪。今年春闱一甲第二名,江左人氏,讲经那日镇国公也见过,是不是?” 他眯着眼看元载的神情。 “教导礼仪的讲堂,便是这处宫殿。除了《女诫》,还学些内宫规矩。孤想过,若是他伺候长公主好了,改日便干脆让他净身入府,服侍你们二人。” 元载不言。 萧寂没在他脸上瞧见什么情绪波动,就又冷笑一声,转过脸去看湖上的芙蕖。 “镇国公,孤晓得你还瞒着孤许多事。三年前,东海国内乱,世家大族互相攻伐,死伤无数。后来一个自称是嫡子的小子承了东海王的位置,短短数月,边境承平、岁输如数,送进长安。那折子上说,你自小生长于东海国,从未离开过封地一步,孤不信。” 皇帝说完,才转脸回去继续看元载,语气分不清是嘲讽,还是嫉妒。 “镇国公这张脸,孤似乎三年前便在长安见过。” 这句话出口,元载眼中瞬间震动。他低头行礼,眉端与手指齐平。 “陛下当是认错了。” “唔。” 萧寂不置可否。 “那么萧婵她为何会唤你五郎。” 元载听见这名字,嘴角竟笑了一下。这笑刺痛了萧寂,但对方似乎毫无察觉,像个真正的世家公子那般轻松解释道: “陛下赐婚之时,臣与公主曾交换过名帖,这俗名或许是打听得来。公主与臣……相见如故。” 说完这句,他直视萧寂,眼神炽烈。 “臣倾心于殿下,愿求娶殿下,余生举案齐眉,为大梁鞠躬尽瘁。望陛下成全。” 萧寂沉默了。 良久,他哂笑一声,眼眉低垂,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鸦青色的暗影。 “你们郎情妾意,孤再阻拦,倒成了恶人。” 黑色龙袍靠近了元载,元载继续行礼、低头,倒退着走进讲堂,两人距离屏风几步之遥。 “不过镇国公——” 皇帝停步了,倾身低语,声音里是经年累月的不甘与怨毒。 “当年在东海国睡在猪圈、灾年吃过饿殍、与王侯后宅的贵妇们虚与委蛇、暗通款曲,以求取进身之阶,这些事,若是阿婵知道了,你猜她还会不会要你?”?皇帝说完了才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元载脸色一点点变白。 “做奴才做久了,做回公侯,还能演得像么?” 皇帝的脸色恢复冰冷,欣赏元载此刻忽然慌乱的神情。 “想必,镇国公也晓得,阿婵是孤的人。” “虽则她是孤的皇妹,但普天之下,到头来唯有孤能娶她。待百年之后,我们会合葬北邙。”?他神色向往。“若是有人阻拦,便杀光阻拦的人。” 他复又抬起手,拍了拍元载的肩。 “孤告与镇国公此事,便是不想让你做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像从前那三个死在大婚之夜前的倒霉驸马一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