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桩生意是成了。 两万斤花椒,好不容易清点好了,唐荼荼心算了半天,总觉得不对,又问她娘:“两万斤,二舅能带得动么?” 二舅这次出门,商队拢共一百来人,他自己又有七成货,剩下的连马带车也带不了这许多。 华琼道:“让人再领一支商队就是了,直接走水路,比你舅舅那头快。他带的织毯轻便,轻巧上了路,带上你的花椒反而拖累人家行程,咱们自己走水路吧。” 唐荼荼点头应是,她跟舅舅只见过一回,自认没熟络到那份儿上。能麻烦自家人的事,她不想去麻烦隔了房的长辈,欠了人情总归是难受的。 找市署给双方签了契之后,一手交钱、一手收货,这笔买卖就算是谈成了。 一排盛满了花椒的箱车贴着路边,朝着西市送去。花椒分量轻,两万斤足足装了七八十车,一排车马整着长长的队,迎着傍晚的万丈霞光走远了。 唐荼荼心里有种难言的震撼。 不管这笔买卖到了南方能不能成,这都是她的第一笔大生意,她站在街口望着车马,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办妥了进货的事,辞别了娘和傅九两等人,唐荼荼紧绷了好几天的这口气才松懈下来。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可算是走出第一步了。 她站在街头自言自语,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了,笑得停不住。 “姑娘,该回府啦,天儿不早啦,一会儿就要天黑了。” 胡嬷嬷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她脸上一副“我全看在眼里”的欣慰笑容。唐荼荼知道这几天她一直在南市上猫着,暗中观察自己做生意,回了家给母亲报信。 唐荼荼心里好笑,假装不知道,去通事那儿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要走。 南市上人来人往,不准许畜牲经停,怕客人们踩一脚粪便。所以马车都是停在开明坊外的,离此处有一里地,得走出去才能坐上车。 唐荼荼刚走出两步,胡嬷嬷便倒抽一口凉气,眼睛发直,压着声儿大惊失色:“二姑娘!怎的这个时候来月事了?裤上头糊了一片。” 唐荼荼:“啊,我没留意……” 年初她这具身体才来了葵水,时间没准过一次,唐荼荼算了两回日子没算明白,索性不算了,她是随身装着月事带的。 夏天太热,唐荼荼坐出一腿的汗,压根没知觉。 两人以气音嘀咕半天,附近也没个卖衣裳的店铺,胡嬷嬷连忙叫丫鬟往远处走走,找找成衣铺,给二小姐买条披风来。 她们主仆俩鬼鬼祟祟地一前一后走着,胡嬷嬷走在后边,借着身形遮挡着她,二人慌忙拐进了一条小巷中。 南城异域人多、客商多,有大鼻子蓝眼睛、从海上飘来的洋鬼,还有一头卷毛、披麻袋的波斯传教士,有裹白袍、缠头巾的大食商人,还有三步一跪的天竺苦行僧,胡人开的瓦舍滋儿哇啦从早唱到晚,还有各种曲苑混迹其中…… 不论见多少回,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异族。 在祖辈就在皇城根下的老京城人眼中,南城十二坊再热闹,也是个不入流的地方。住的多是贫民,还有不少乡户人家,刚进城,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好的落脚地,才会在城南暂住,一旦有点钱了,立马要往西城搬。 是以,南城的住民往往来了又走,人口流动很快。尤其是临着大街、出行最方便的宅舍,清一水全是牙行预留下的商栈,住一半,空一半,有不少宅子都没住上人。 唐荼荼奔着一户门庭冷落、门上只挂了锁的人家,敲敲门问:“有人吗?叨扰啦,能不能借你家茅厕一用?” 喊了两声,里边没人应,那就是没住人了。她摘下挂在门上的大锁,推门就进。 胡嬷嬷在院子里等着,绕着院里环视一圈,嘀咕:“搬得可真干净,满院子连个破板凳都没留下。” 院子里一样家具都没留,也没什么灰土,前一任主家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