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耶律烈的惯例了,他的部落地方隐蔽,从不收异族的俘虏,但凡近距离看见他相貌、知道他行踪的异族人,通通就地杀了完事。 乌都:“住手!” 他声音细弱,还没马嘶鸣声大,一出口就叫风卷跑了,压根没人听见。 乌都扯开喉咙:“嗷——” 他嗷地怪叫了声,这是他幼小的身体里,所能发出的最有威慑力的声音,像一头小熊崽子。 众人纷纷停刀,奇道:“乌都,你生气了?” 西辽兵扮着圣子随侍,演着骗吃骗喝的戏码,可见过的“神迹”越多,心里难免惶恐。渐渐地,这高坐在四象车上的娃娃,当真成了他们很多人心中的圣子。 乌都眼里似有火,知道这群兵痞有恶趣味,越跟他们费口舌,他们越来劲。 他索性学着部落里神巫的样子,两眼睛一闭,眼珠子上下左右一通乱转,又戛然而止,像被不知哪路的神鬼附了身,而神鬼借他口说话。 这奶娃娃闭着眼睛,声音幽幽,一字一顿道:“滥杀者,受天罚!中恶咒!三日内暴毙!” 一群辽兵锵锵锵锵收了刀,耶律兀欲前脚骂他是装神弄鬼,这会儿却脚底抹油,蹿得比谁都快。 “哈哈哈,狗崽子!你不想杀他,父汗给你留着。” 耶律烈哈哈大笑,薅着乌都后襟,把他提溜到个编篓上坐着,知道这小东西受不得凉,脱了猞猁皮大衣往他身上一扔。 一股膻腥混着汗味兜头罩来,乌都圣子的气势登时扫地,恨恨整了整自己被扯皱的衣领。 耶律烈问那翰林:“你们的皇帝,让你们运送这木箱做什么用?” 那翰林学士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野人,‘契丹人髡发结辫’他只在书里听过——竟是要将头顶剃秃,只留左右两绺,黑棕色儿的络腮胡却从耳根往下长。 分不出哪里是头发、哪里是胡子、哪里是嘴,像一团乱毛里长出张人脸来。 翰林学士吓了个屁滚尿流,战战兢兢地说了。 “这、这是万景屏风,为教化边民……” 耶律烈少年时在父汗的捺钵帐里,学过中原话,只是词儿一难他就听不懂了,闻言目光一凝。 翰林吓得立马改口:“不不不!这是献给大王您的年礼!贺年礼!里头有画!会动会跳舞的画!”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木箱旁。 好在木箱虽然被一劈两半了,却只劈碎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聚光镜,放大镜还在,箱子拿布条裹裹缠缠还能拼起来,外置在箱子左右的转盘都是完好的。 不用这个聚光镜,成像没那么清晰。又因火把作为点光源不稳定,画面便忽明忽暗,却并不妨碍这些常年趁夜打劫的辽人看清。 翰林满手冷汗,万幸自己一步一步看过万景屏组装的步骤,此时连想带蒙,勉强把这箱子拼回了原样。 “大王请看。” 白幕布露天一拉,放映机轴臂匀速摇动,一群恶霸席地坐在星夜下,认认真真地看起了动画。 翰林用冻得僵硬的手摇着轴臂,在放映机明明暗暗的光亮中,小心打量着周围辽兵的脸色。 边塞苦寒,这几十年来,四国形势紧张,除去使臣交流,民间的商贸往来很少,边城就一年一年地穷下来。百姓但凡攒了点钱的,都要拖家带口往关内迁,剩下的人口中,军户甚至比民户多。 戍防最重的地方,礼教却最薄弱,这是王朝大忌。是以头一批的几十台万景屏风也有北境九边重镇的份儿,以彰显皇恩。 发往全国的几十台万景屏全是按一个木机模子做出来的,配套的画带却各有不同,那是知骥楼一千文士集思广益的巧思。 他们给江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