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的培养周期很长,才十六七的孩子,不能吧……唐荼荼半信半疑地看了眼纱窗,跟着王太医出了院子。 这两进的小院里处处药香,和着冬风,成了清冽的冷香。 院里的条桌上全晾晒着药材,唐荼荼一个也不认识,笑着寒暄:“您那套书编修得顺利么?” 王太医摇摇头:“想要武英殿刻本不是容易事儿,得拿着老祖宗的书,等院正大人一页一页地审改,一字一字地校订。” “还不是审完了就能行——得从割赘疣、缝皮肉、割阑尾,这些简单的手术着手,门门技法需有三十例为证,才能记入册——就是拿这个方法治好了三十个人,才算是验了真,再往校订本上写。” 唐荼荼心说:好家伙!统计病例,广泛取样,这步骤可以说是很缜密了。 难处却也很明显。 果不其然,王太医发着愁:“可这京城哪有那么些人来我这儿动刀子?” “百姓讳疾忌医,小伤小病都是自己养好,大伤大病一般也不找疡医,光这割阑尾,这两月只有一个病患找来我这儿,刚执起刀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那人又吓跑了。” 唐荼荼笑了半声,又觉事情严肃不该笑,默默闭上嘴。 想要凑齐三十个病例,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等凑够病例,分门别类地验证完书上各科手术的准确性,才能算是校订完;成书之后再雕版,雕版之后再印刷,印刷之后下放给医官,医官再扩大病例样本,慢慢地进入各地官学…… 这条路望不着头。 王太医:“老朽今年五十二了,生老病死半点不由人,这辈子到蹬腿,也未必能把老祖宗的书校订完。我左思右想,唯有一个地方病患最多,便是战场上。” “这回二殿下领兵去蒙古,我便自请随军了。” 唐荼荼心咯噔一下,提得老高。 “殿下领兵?” 自那日在他府上碰了一面,唐荼荼这几天都没见着二殿下,这会儿,从王太医口中知道他做了主将的消息,不禁打了个寒战。 好在王太医说得慢,容得住她这一晃的走神。 王太医接着道:“疡医随军是惯例。战场上的伤可不光是刀剑伤——蒙古人用的是大弯刀与长矛,又是骑军交战,借壮马前冲之势,刀与矛力道更重,几乎都是一击毙命的。” “侥幸留下性命的,都不是要害伤,坠了马的、踩踏的、断了骨头的、生了冻疮的……冻坏手指脚趾还要截肢。冬天开战,蒙古人耐寒,对咱们的兵可是大不利啊。” 老人家打开了话匣子,这些当着老爹娘不敢讲、当着徒弟开不了口的心里话,全一股脑讲给唐荼荼了。 “不怕你这丫头笑话,老朽当太医这二十年,医术上未见长进,明哲保身的道理却灌了一脑袋。宫里边,用不着医术多高明的神医,人情练达才能立得住脚。” “以前哪里出了瘟疫,封了城,太医院下放太医,我总是要躲着走的——十来年前浙西大疫,那时我怀揣一腔热血,自请了军令状,随军去治疫。” “那场面,十来年过去了,仍不敢忘……死尸一排排堆在路边,死者不绝,流尸无算……” 老先生苦笑连连:“那回是真的怕了,后来再遇上这样的事,我回回躲着走。” 唐荼荼笨嘴拙舌宽慰他:“人之常情,是个人都会惜命的。” 王太医半点没叫她安慰着,倒也没因为旧事介怀。 铜壶里是刚煮开的滚水,咕噜咕噜冒着泡,王太医提起壶给她倒了一杯茶。 “不说这个。” “姑娘尝尝我自己炒的薏仁,泡水喝是除脾湿的。你这胖啊,一看就是饮食不化,水湿郁内,炒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