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接了酒,冰凉的手指贴在陶罐上,感受到一阵暖意,竟还是提前温过的。 “客气了。” 谢慈双腿至今还站不起来,喝下陈宝愈敬的一口酒,意为不计前嫌。 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可计较的,一场拉锯,一场胜负而已。 倘若当日赢家是他,陈宝愈的境况不见得比他现在更好。 既无深怨,也无血仇,一个在朝,一个在野,立场也无相对,那便就只是玩而已。 谢慈不是玩不起的人。 输了就掀桌的德行他做不来。 陈宝愈:“我应当早些结识你的,当年同在燕京城,平白错过了好多年。” 谢慈察觉到他话中透出的亲近之意,一时拿不准到底是真情还是做戏。 但无论怎样,他可没有结交的意思。 两个人因利而趋,完事后江湖不见才是正理。 陈宝愈问道:“离京多日,谢大人有没有什么挂心之人或事?” 罗浮香的醇厚顺着喉咙滚进腹中,再燃烧至四肢百骸,浑身的血都在这一瞬跟着热起来了。 谢慈摇头,说:“没有。” 他在燕京城内布的局势已有了形状,用不着他事事亲力亲为的盯着。 他等回了外放多年的栾深。 将栾深留在燕京,留给皇上,他没什么不放心。 只除了一个人…… 皇上有心腹作伴,有忠臣辅佐。 可他撂下的那丫头,身娇体弱却一身孤单,是个一无所有,只知跟着他瞎跑的人。 她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离了他,又会不会到处乱跑。 她体内凤髓初成,他最明白其中痛楚。 可惜阴差阳错,形势错了。 她得独自一人苦熬。 陈宝愈坐的地方高他半头,以他的角度打量,谢慈的面容沉静,仿佛画了一笔抹不开的阴郁。 谢慈阖了一下眼,隔绝了陈宝愈探究的目光。 半晌,他将空了一半的酒坛,立在木栏上,余下的半坛琼浆摇摇欲坠地保持着平衡。 霞光消弭于天迹,苍茫的夜色蔓上来。 谢慈说:“陈堂主意欲何为,请详谈。” 第72章 塘前街,鹿离浆。 扬州。 塘前街还在,但是卖鹿离浆的铺子早就没了。 芙蕖牵着马站在早已物是人非的路上愣神。 曾经的白府还在,但门庭冷落,不复旧时的模样。 常言道,近乡情怯。 芙蕖一路往扬州来,非但没有任何情怯,反而只感受到了急切。 她劳苦奔波到了扬州,却又一时失去了目的,不知该往哪去,该做什么。 谢慈只留下了一句语焉不详的扬州。 她便追着他那句语焉不详,义无反顾的来了。 然后呢? 芙蕖怅惘的在扬州游走了几日,找了家客栈住下,谢慈还没有信传来,白合存也还没到老家,她就这么漫无目的混着,一日晚上坐在门槛上,听见有猫叫顺着墙根传了过来。 芙蕖回过神,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见到一直黄白相间的幼猫,正歪头看她,小猫刚下生不久,只比巴掌大一点,走路都蹒跚。 芙蕖和那小野猫看对了眼,彼此一动不动注视了良久,小猫忽然张开前爪,往她的绣鞋上一扑,然后掉头就跑,待跑远了,又停下来回头看她。 芙蕖和它聊了起来,问道:“你娘呢?” 小猫舔了舔爪子。 看样子是没娘了。 芙蕖盯着那小猫,忽然心生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想当年,她也年幼不懂事,没了娘又失了爹,脆弱得一捏就死,傍着谢慈的那一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