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驾车的间隙,容清飞快看了她一眼,眼神极为复杂,似有歉意,似有失落,又似是都是她看错了,因为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清晰读懂另一个人的眼神,这又不是那些夸张煽情的话本。 “驾——” 缰绳轻轻地抖动。 容清也轻轻地开口:“所以,这次用车算我送你。” “这次?” “……你在京城的这段日子,用车都送你。我们接了别人的委托,但是我知道送的是你,就主动来了,而且不要那钱。” 云乘月问:“为什么不要钱?” 容清神色一垮,忽然有点烦躁,又有点难堪似的:“因为我现在能给出来的就这么多——你究竟要不要?” 原来是这样。 云乘月默然片刻,明白了:“你想补偿我?用你自己挣得的东西补偿我?” 容清只凝视前方,重新冷静下来,说:“反正就这么多,你爱要不要——我当然是比不了你,天下知名的天才,两年便修行至第四境,大名鼎鼎的云乘月。有时我想,你兴许都不是个人了,哪个人可以做到如此?” 这酸溜溜又尽量说得体面些的语调,倒还透出了往昔一点云清容的影子。 云乘月也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她并不喜欢过去的云清容,或说从不在意,但看见现在的容清,她忽然觉得也许从前的云三小姐也有可爱之处,只是那时她的可爱被深闺遮盖,经过了磨砺才见天日。 容清不知道她笑什么,神色紧绷:“你要是不要?”她又说了一次。 “我接受。”云乘月点点头,郑重道,“但是容清,你不能待在京城。你要离开这里,而且岁星之宴结束之前,你都不要来京城。” “你果真瞧不上我?”容清误会了。她咬住嘴唇,愈发难堪起来,面颊泛红。 “不,是因为京城接下来会很危险。”云乘月平静道,“你应该听说过星祠闹神鬼的事。” “神鬼……原来那东西叫神鬼?”容清茫然道,“可这与京城有什么关系?” “白玉京的星祠是天下最大的星祠。” 容清讷讷着。她还是不大明白“最大的星祠”代表着什么,可同时她又不情愿把这话问出来,因为一旦问出口,这样简单的问题——至少看云乘月的表情,是这样的简单的问题——会让她很丢脸。 而她原本接下这一单生意,也是存了心想告诉云乘月,她容清再也不是往日那个蠢呼呼的云三了……她沉默着。可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们之间的差距只是越来越大,无论她是否承认。 于是,她只能熟练地操控着缰绳,熟练地驾驶在白玉京的道路上。她来白玉京不久,白玉京又很大,她花了很多时间背地图,背到梦里都是京城纵横交错的道路。要当一个优秀的车夫,这些都是基本功。 “巧姨说,”容清突然开口,好像在下决心,又像试图证明什么,“我现在当车夫只是锻炼。如果干得好,以后我可以当一城甚至一州的负责人。可我觉得,或许以后我能自己出去创办一家商号。到那时,我一定比现在更强。” 是那样的“以后”啊。 云乘月仔细想了想,她点头赞叹:“那很好。那么,我也会努力的。”努力让这个世界还有“以后”。 “你已经很好了。”容清有些不开心。 云乘月说:“所以你什么时候离开?” “我为何要离开?说了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来白玉京拓展业务的资格,做得好了回去就能升职。”容清蹙眉,“云乘月,也许你是很了不起,可我只是来接你的,不是来听你话的。” 这话说得……也没什么错。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