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洎!尔乃罪臣,安敢……” 刘洎都不等长孙太尉说完,直接干脆利落打断:“是,我确是罪臣。” 然后与皇帝行礼道:“臣之罪,正在于言。” “先帝早些年就曾斥责过臣‘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果然,臣终以此罪”。 刘洎叩首道:“陛下,圣人有言: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 “还望陛下以臣,以褚遂良为例,重惩此罪,严明正法,以警示朝堂诸臣。臣甘领其罪,虽死不悔。” 言下之意:我有罪我干脆认了,褚遂良也必须得罚! 姜沃大开眼界:真的是,极限一换一。 恨的力量实在太伟大了。 自皇帝登基后,太尉一脉应当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实在是论起先帝来,诸如韩瑗、来济等年轻宰辅,完全是插不上话。 而能插上话的李勣和于志宁,似乎都被刘洎惊到了一样,一言不发。 大概是这一场廷辩听得实在舒心,皇帝面色上看不出一点昨日的怒气和病容了。 皇帝一锤定音:“刘卿所言极是。朝不可无规度。” “褚遂良出悖戾之言犯上,构陷朝臣。念及先帝旧臣免死罪,去其爵位。按先帝例,贬为爱州安顺县丞。” 见长孙无忌要说话,刘洎再次打断:“臣亦请陛下降罪。” 皇帝颔首道:“刘卿虽亦有言语之罪,但一来当年高句丽之言,为褚遂良诬告,二来,卿已然做了七年清水县丞。” “便升为刺史吧。” 皇帝顿了顿:“刘卿已在桂州待了数年,不如换一地——爱州刺史如何?” 刘洎立刻应下:“罪臣谢恩领命!” 从此后,他就是褚遂良的上峰了。 ** 永徽五年的元日大朝会,氛围颇为压抑—— 褚遂良已于年前奉旨出京,同上峰刘洎一同往爱州付任去了,连年也没有能在京中过。 正如去岁,江夏王李道宗等宗亲,也未及过年,就按太尉的要求不得不离开长安去向各自的流放地。 这风水轮流转,也实在是,转的太快了些。 再不灵醒的朝臣,也感觉出了朝堂已经变成了壁垒分明的阵营。 大多数臣子,就像丛林中大部分的小兽一般,躲避起这场狂风骤雨——虽依旧不敢站在太尉的对立面,但也不会再如从前一样,太尉进言上书,他们纷纷跟上生怕落后。 现在,是生怕被太尉看到。 因而,年后上书为褚遂良求情的朝臣寥寥无几。 且就算是上了奏疏,皇帝不批复,他们也就罢了,甚至心内还觉得庆幸——正好太尉的面子也给过了,他们也不是没按太尉要求上书,只是皇帝不允罢了。 唯一坚持上书为褚遂良求情的重臣便是侍中韩瑗。 三日连上三道奏疏,皇帝依旧不理不睬。 韩瑗下一道奏疏便是‘上表辞官请归乡野’。 这道奏疏皇帝理会了——左授韩瑗振州刺史。 姜沃对着舆图查了下:韩侍中去了三亚啊。 * 正月初五。 长安城。 燕国公府。 于志宁难以入眠,扶仗而起,立于冬日院中。 先帝朝时,他是黎阳县公,当今登基因辅政之臣,晋为燕国公。 偌大府邸,数代家族。 他看的分明,儿孙皆无宰辅才,他也从未想过将他们向上推。 于志宁望着院中些微雪白积雪,眼前却想起立政殿那片触目惊心的赤红,与滚到自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