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姣并没有起身,她就着现有的姿势,微侧着头去看他。 他平时并不穿郑重繁复的朝见服,衣裳多为白或银,颜色浅淡,内衫外再披一件外衣,系同色的大氅,如无暇白璧,料峭春风,温柔干净都透进骨子里。 “明姣。”他行至跟前,看她没挪身的架势,迎着那双恹恹提不起精神的美人眼,顿了顿,朝她伸出手,清声问:“怎么坐在这里?” 楚明姣还是不动,闻言撇撇嘴,像是想到什么不愉悦的事,声调特意拉得长长的:“被楚家老头训了。” 她是这样。 不开心了,亲爹是“楚家那老头”,道侣也成了“潮澜河那用眼白看人的神主”。 像不满的控诉,也是隐秘的撒娇。 此情此景,江承函极难得的恍惚一下。 他没听说过‘忘前尘’,但知道这些年,她对他是如何避之不及,痛恨厌恶。就在两天前,她在他面前,也是冷漠至极,处处争锋相对,话语间没有半点缓和迹象。 他就着这个姿势,挺拔孤高的身段微向下倾,伸出的手指节寸寸分明,从袖子里透出来的只有扑面而来的霜雪气。 “让自己吃亏了?” “也没。”她审视他,马马虎虎地回了句:“毕竟我打了人,老头心气不顺,让他骂一回。” 看来这人打得不轻。 说完,见他并没有别的动作,楚明姣才慢腾腾地将手指搭过来,脸上是一种复杂中间或带着茫然痛楚的神情。 江承函没给她临阵脱逃的机会,掌心微合,将三根磨磨唧唧,经过半天挣扎才递过来的手指拢进掌心,将她从石子上牵起来。 放在十三年前,如此稀疏平常的举动,汀白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现在却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这可是关系破冰的一大步。 照这趋势,两人重修旧好指日可待啊。 他洋洋得意地和汀墨对了个眼神。 楚明姣踩着碎石头下来,和江承函肩并肩站着,她还和从前一样,穿长长的拖尾裙,袖口和领边绣满了栩栩如生的纹路,风往这边一吹,披帛上的缎带和裙摆都像一捧骤然盛放的花,鼓吹着开到他怀里。 江承函很轻地顿了下。 这一幕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预兆。 楚明姣是个很跟自己较真的姑娘,一些事情,她走不出来就是真走不出来,撞到头破血流都走不出来。楚南浔是她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人,那是足以为她遮风挡雨,让她能开开心心,心安理得去做个娇贵小殿下的支撑。 所以现在。 有点像梦。 像出现在极致的恍惚与疼痛后短暂的一点想象。 他没有隔空穿梭,牵着楚明姣往神主殿走,声音像雪山巅初化清泉:“你就任他说?” “嗯。”楚明姣视线从他们牵着的手上转了一圈,想了想,补充道:“还给他倒了杯茶,让他慢点说。” 后面悄悄听墙角的三个有点忍不住想笑,都憋住了,并且识趣地远远缀后一长段。 “……”江承函沉默地在脑子里搜寻了下,上次她这样凉凉地抱怨是什么样的情况,掂量了下情况问:“气成这样,伤得很严重吗?” “需要神主殿送些伤药过去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