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艾伦又睡不好了。 梦里,他再次造访那间体育器材楼的顶层。但不同于稍早的凝滞气氛,现在他的耳边瀰漫球场兴致高昂的欢呼声,似乎不远处正进行一场激烈无比的球赛。 但艾伦不晓得现在究竟有没有球赛,因为就跟上次同样,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坐在这。就只能这么乾坐着,看着满天星斗,等待事情发生。 就像他早知道,事情终将出于必然。 半会儿后,他的视线终于移转了。原来他现在坐在顶层四楼的护栏上。可与其说是护栏,其实就是面水泥半墙,他的脚下正是五米深的楼差。 不觉紧张似的,他坐在矮墙半缘晃着腿。现在,随着视线下移,艾伦也看见下方堆放着故障器材,包括一些破裂的篮球,以及断裂的曲棍球桿。而稍远处则是篮球场。 但那处没有球赛。球场上空无一人。 就在艾伦如此惊觉的当下,欢呼声也倏地没了。就像是突然被拔掉插头的广播那般,一瞬间世界再度归于寂静。 「别将爱放在悬崖边,因为高处不胜寒。」突然,有人如此说道。 艾伦的视野缓缓移向声音来源处,果然,又是捷尔森托尔赫特。此时他跟艾伦的姿势同样,也坐在墙垣,距离他约略三米之远。嘴角掛着与早上相同的痴狂笑意。 艾伦知道,捷尔森想做什么。 「不,不要!」艾伦内心用力呼喊,拚命使出最大的气力。但他不确定身为「局外人」的自己,究竟有没有将话说出口的能力,但他真心希望捷尔森能接收到他的警告,他不能让早上的幻觉重蹈覆辙! 但跟早上的剧情却是不大一样,捷尔森这回似乎是不急着跳楼了。他摇头晃脑地笑了半晌,竟从口袋拿出一把刀。 那是一把尖锐无比的瑞士刀,也不晓得捷尔森为何将之随身携带。只见他笑着地旋开刀刃。从艾伦的角度,可以轻易看出捷尔森的手其实还剧烈颤抖着。显然,他很害怕。但就像有什么迫使他必须做那般,使他再如何恐惧,也无法违背即将上演的剧本。 而后捷尔森便这么颤抖着手,开始一刀刀的,往脸上划去。 「我是个贱人。害死乔安娜。也伤害过许多人……」他一面说着,泪水不断从眼角淌出。但他的语气却又异常坚定,彷彿是想以血偿债。鲜血如流水般不断从他迸裂的伤口溢出,混染着灼烧的热泪,倾刻把他染作一个血人。 艾伦实在不忍再看,但他依旧无法挪开视线。只能看着捷尔森一刀一刀的划,直到他面目全非,直到他的嘴唇破裂且变形,再也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单词。 最后,他只听见捷尔森如此说:「对不起,克莱儿。」 语毕,他站了起身。他睁着一双空洞眼神,朝艾伦的方向深深地看一眼,随后便是纵身跃下。 这时「艾伦」也缓缓站起身。从视野所示,他能看见一楼篮球场,捷尔森倒落在积雪的地面,旁边的球架东倒西歪地散落一地。血染红了纯色的白,像是一滩不注意撒倒的蔓越莓酱。一根曲棍球断柄,正直挺挺地横插在捷尔森的腹腔。 捷尔森呈大字型瘫在地面,眼睛瞪着奇大。他望着楼顶的「艾伦」,棕色眼眸里装载不敢置信的情绪。 隔日梦醒,艾伦仓皇地穿好衣物。 他努力压制身体睡不好造成的痠疼不适,一心只想确知梦里那人是否安好。而正当他备妥一切走出房门时,恰好,隔壁房的门也应声开啟。此时,艾伦心里不祥之感顿时油然而生。 因为那是西蒙皮尔森的住宅。而西蒙,正是捷尔森的导师。 果然,佇立门口西蒙朝着艾伦点头,「早安,沃尔顿老师。你也接到电话了?」西蒙提着公事包,微笑着问。 「什么电话?」艾伦声音抑不住颤抖。 「哦,又是一个无情的雪夜。」西蒙说,「天神在上,我们得为可怜的捷尔森送别了。」他说,带着咏叹似的叹息,嘴角却依旧掛着淡淡的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