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的迈克尔、九岁的我,送到了休斯女士身边。」 吉儿缓缓拾起地上的帽子,继续说:「休斯女士是我母亲的妹妹。我原来不清楚她与我的父母之间,有什么样的情感瓜葛。但我可以猜出,她大概是喜欢我父亲的。一种近乎病态的喜欢。所以,她对我的母亲產生无比巨大的仇恨,也痛恨长得愈来愈像母亲的我。」 「但我能承受那些苦痛,无论她对我做什么,我想我皆能承受。可我始终无法承受的,是她对我哥哥所做的那些……总之,她逼迫他无数个夜晚,与她欢好,并坚持让我在旁观看。她需要一个见证者,见证迈克尔痛苦到近乎麻木的表情,以及她对这残破家庭所有予取予求的残忍手段。」 「所以直至去年,我再也承受忍受不住了。我筹备了一个极其详尽的计画。为此,我还到图书馆查阅资料,关于如何引发一场自然的火灾,我要佩蒂血债血偿,预计趁着迈克尔出门时,与她同归于尽!」 此时吉儿一改平静语气,突然颤抖地说:「可我没想到,迈克尔竟然识破这一切……但他并不惊动我,也不阻挠我。他只是提前将佩蒂支开,用自己代替佩蒂,给我一个永世难忘的震撼教育……所以我无法忘记,当大火来临时,他用血肉之躯将我掩在下头的那个时刻。我问他,为何这么干?因为就如沃尔顿先生您一样,那时的我也不明白,为何我们得承受佩蒂对我们所做的一切……但你猜,迈克尔怎么说?」 吉儿又一次深呼吸,然后对艾伦努力牵扯一抹笑:「迈克尔说,其实当年该结为连理的,本当是我的父亲与佩蒂。那时佩蒂已经怀了身孕,正在与父亲商讨结婚事宜。她本该成为最幸福的新嫁娘,却是我的母亲强行拆散他们,她指控佩蒂肚里未成形的婴孩是别人的种……而我们都晓得,佩蒂现今并没有孩子,所以你便能得知,当年那个都还来不及成形的可怜胎儿,就这么无端没了。」 「所以,迈克尔要我放下,不再復仇。不仅是因为佩蒂曾经所吃过的苦。毕竟那是早一辈的事,与我们无干。而是他希望,我不要为了他,为了这早已破碎的家庭,成为一头心里仅怀仇恨的野兽。正因为他爱我,所以希望我能活得轻松,不要像佩蒂那样,最后被心魔所束缚,狭隘的心再也容不下任何爱。而为此,他愿意牺牲一切……」 站在雪地里,吉儿抚摸着左脸的残疤。她的背脊因惯性卑微而屈着,但艾伦看着她,却在这副躯体里,看见了无比强壮的灵魂,它掺染迈克尔对她的期许,姿态远比任何人更要高大伟岸。 显然,这是吉儿从未对人说过的过去,它太过隐私,并且不堪入耳。而今天她选择告诉自己,便是将心底伤得最深的那块疤,再次血淋淋地揭露在世人眼前。 「抱歉,我不应该问及此事。」艾伦垂首,自责地致歉。如果早知有这段往事,他真寧愿自己没有迈出追逐吉儿的脚步。这会激烈情绪消退之后,他也想起吉儿仍旧衣着单薄,于是赶紧将外套脱下来,为她罩上。 「没关係,能说出这些,我也轻松多了。」吉儿接受艾伦的歉意,抿唇微笑道。 她拉紧外衣,感受上头还残留另一人的温度。确实,她也没想到,总是软弱如斯的自己,如今再说起已逝的兄长,居然已能坦然面对了。这是一个显着,并且良好的成长。因为当自己跨出这艰难的第一步,便象徵着有一半灵魂,也已成功脱离以往的阴影。 然而,在这看似平和的夜里,艾伦却梦见了关于佩蒂糕点店失火的梦境。 夜半惊醒时,艾伦支着身体半坐在床上,感受额际的涔涔冷汗,彷佛还嗅得到鼻尖残留的硝烟味。直至晨曦初现之前,他盯着幽暗房间里床尾满墙的心理学书籍,眼里血丝漫布。 「爱既加冕于你,也必定使你钉上十字架[4]。」幽暗之中,他喃喃念道。学着梦里佩蒂的口吻,犹如圣经里的神圣诗籤。 [4]lovecrownsyousoshallhecrucifyyou.--《漂鸟集》,泰戈尔着。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