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轻又短,像是无意识的鼻音,可我的心难以自持的砰砰跳起来。 说不清的期待,道不明的忐忑,让我屏住呼吸,没有试图转移他们的对话。 “如果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 假设顾之昭未来成为一个父亲,一定会对自己的孩子充满耐心。 他熟练轻哄小侄女的语气,宛如无数散发明净光辉的拼图碎片,在我脑海中镶合成温馨美好的画面。 柔软的、宠溺的、偏爱的。 是从完满家庭里自然长成的鲜甜果实,入喉品尝咀嚼的一瞬间,周身如遇轻柔的情感拥抱,让人心生贪婪的渴求和向往。 “好吧,那我答应你。” “这是我们的小秘密,拉钩。” “拉钩拉钩,叔叔你都多大了,我五岁的时候就不玩这个了。” 我可以想象到顾之昭半伏下身子,伸出骨格分明的手指,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满脸小大人般的嫌弃,又出于无奈,与他拉钩保证。 “叔叔在跟女朋友说话,你知道什么是女朋友吗?” “我不是五岁,是六岁啦,女朋友不就是叔叔喜欢的人嘛。” “是啊,就是叔叔喜欢的人。” 我试图用温度稍低的手掌盖住脸颊,将发烫体温回落下来,肌肤冒出滚滚热气。 心脏仿佛揣了只活蹦乱跳的鹿,挺立着一对分叉的犄角到处摩擦碰撞。 很奇怪,我不觉得被撞到的地方疼,反而觉得有点酥,有点麻,还有点痒。 于是我说:“顾之昭,我想新年的第一眼就见到你,你来找我好不好?” 怎么会提出这么没有分寸的要求? 存心为难别人,任性又肆意。 如果顾之昭过来,他的家人会怎么看他。 如果顾之昭不过来,我又该多失望。 两方为难的事情,应该从下一句话开始就当做没有存在过。 祁愿,不可以强人所难。 我唾弃着自己,又控制不住的放软声音,可怜巴巴对着话筒那头沉默的人撒娇:“我好寂寞,爸爸不在身边,过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傍晚去本家吃饭的时候,祖父祖母脸色也很冷冰冰,他们对着表姐表妹都比对着我热情……我好想你哦,阿昭哥哥。” 为什么没有喝酒反而醉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徘徊在嘴边的思念,轻而易举诉诸出口。 向来羞于提及的家丑,都被拿来作为装可怜的工具。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只是觉得这样的夜晚如果见不到他,将会成为人生中难以忘怀的缺憾。 “祁愿,”我随着顾之昭的呼唤不由自主应了一声,他轻轻发问,明明新一串炸裂的鞭炮还是那么响,我却将他的一字一句听得无比清晰,“你说想我,是真的吗?你真的想见我吗?” 这是最后的机会,阻止荒唐的冲动。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一觉起来我们都有各自的重要事情要去完成。 摇摇欲坠的理智在挽回、在指责、在阻止,我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干脆自暴自弃闭上双眼:“是真的,我好想你,我特别、特别想见到你。” “那你等我。” 顾之昭留下四个字,干脆利落挂断了电话。 我看了眼屏幕熄灭前的时间。 11点59分。 随心所欲的二十叁年生命,终于还是以最后一次任性划下了句点。 明天,是新的开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