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有他寥寥几句话,张知鱼起了兴趣便仔细看起来。 这书记载的乃是前朝一位名医记录的女子求医琐事。 前朝某代皇帝从小就在他国做为质子长大,登基后也带回来不少塞外习俗,要求女子求医必须得带着面纱,大夫给女子看病也必须得带手套把脉,再尊贵的女子得了病只能由人转述,就连宫中妃嫔也不例外,甚至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管得更严密,有的还得自己判断病症让人拿药,仅此一朝宫女嫔妃便病死无数。 皇帝却认为是大夫不尽心,他在位时太医院每日都得往外抬受罚的太医,杏林女科大夫本来就少,几十年下来更是兴起一股“宁医十男不治一女”的风气。 民间妇人即便愿意也求医无门,有钱医治的贵妇受礼条约束更深,怕堕了家族名声,更是宁死也不肯见医。《女症杂谈》里便有这样一个故事,在某年某地有位妇人得了怪病,双手高举不能放下,家中请来名医为她治疗,名医到后便一件一件地脱女子衣衫,脱到只剩中衣时,女子羞愤难忍竟将双手放下捂住胸口,此症从此不药而愈。 顾教谕内敛的笔锋在此一转,龙飞凤舞地写了五个大字。 ——玉愿为良医。 张知鱼便猜“玉”是顾教谕的字。 顾慈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点怀恋的神色,“我娘和我的病,我爹看了几本书就把自个儿当神医去,常自己给我们开方子。” 阮氏也算官家女眷,前朝遗风尚存,她本就是乡间妇人出身,一个圈子的人常拿她的粗野打趣顾教谕,阮氏不想给丈夫再添麻烦,回回都忍着不说不肯出门看病,顾教谕劝她不过便自己学着看,有关女医的书记录的都是与阮氏相关的病症。 张知鱼将这些书轻轻挑出来,整理出一份儿科书籍,上头果然就全是与顾慈相关的,但小儿金贵,能在民间流出的书不多。往往一本书从头翻到尾才只能找到一两个有用的信息,就这她也逐渐发现顾教谕的医书许多都与五脏相关。 顾教谕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每一个他觉得有效的方子都会去求证真伪,里头就记录到他发现顾慈与许多胎里就弱的孩子不一样,顾慈似乎是五脏出了问题,恐怕五脏没有完全成熟就生了出来,其实早产儿多少都有这个问题,只是顾慈的要严重些,那些缺陷会随着抽高的身体不断地被拉,等彻底不能够维持他身体正常运转时,便再也回天乏术。要让他像常人一样活着,就要让他的五脏重新长好。 保和丸能对顾慈有如此奇效,那肯定里头就有可以弥补五脏缺陷的法子。 顾慈道:“保和丸的效果还不是最好的,往常我爹给我吃过一颗他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宫中秘药,我娘说我就是吃了那颗药之后才能逐渐下地的。” 据说他小时候身体还要弱些,只能成日躺在床上度日,顾家找了多少大夫都说他活不成了,顾教谕却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宫中有专治小儿不足的秘药,便想尽办法给顾慈弄了两丸,顾慈吃了一丸就好了许多。顾教谕想再买,却没了路子。 他便将第二丸切了一小块后就封存下来给顾慈留着日后救命,切下来的那一块儿他常用水化开一点,用舌尖去尝味儿,企图把能肯定的都记录下来,说不定以后能还原五六分也未可知。 这当然是妄想,顾教谕再厉害他也不是大夫,味觉再灵敏,没有剂量也做不出药,但顾教谕怎么也是个举人,他能不知道吗? 顾慈低低道:“但我爹自我两岁起,为了维持味觉灵敏,除了尝药时,就只吃清淡的食物了。” 张知鱼又扒拉了几本书,果然见着有零星的笔迹提到这事,忽而心头一动问:“剩下的药呢?” 门口站着的阮氏听到这句话,看着两个孩子身边熟悉的炉子,身子一沉差点栽到地上,林婆子赶紧扶住她,阮氏稳住身子看着两个靠在一起的小人喃喃道:“这两个孩子,实在是跟玄玉太像了。” 林婆子也长叹道:“老爷真的走的太早了……”那样的人物,怎么就走得这样早? 火中熟栗不停地发出响声,张知鱼和顾慈一起用力将箱子推回原处,转头看到阮氏,两个素来大胆的孩童一时都不敢细看她的脸色,都低了头鹌鹑似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