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迦南去看,也是因为岳鸣身上被泼了腐蚀液体,人死了,身体还在溃烂。放得越久,能够看出的信息便不直接也不够保真。 * 夜深了,医院是少数不被白天黑夜困住运转步伐的公共场所,迦南和宁崆穿过如梭的病人与家属,直奔陈尸间。 步子刚踏进,鼻间便涌上一股激烈难闻的味道。是人肉被有毒物质侵蚀,蛋白质腐坏的味道。 这种味道与臭鱼烂虾是一样。 宁崆把手套递给她,顺手也替她将面罩摆下来。极少次数的,他见她着急,温声开口,“时间足够。” 迦南边戴手套边朝那具尸体走近。 其实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便宜的事儿,造过什么孽,欠过什么债,害过多少人,一死就彻底摆脱了瓜葛。干净不干净的,都成了云烟。活着的人,照样荆棘塞途。 有的人死了,反而不公平。 迦南沉着脸揭开白布,将他身上腐烂的位置一一看清楚了。 他的眼睛和嘴,都被缝住,用的还是生了锈的铁丝。肉都扯烂了。 很奇怪。 他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唯独这张脸,只动了眼和嘴。 好似专门就为了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视线往下,停在那双断了腿的中间那处,上面单独用一块小方白布盖住,已经被血印染。她伸手要去揭,被宁崆在空中拦住,将她手放回,沉声:“没了。” 迦南一顿。有意没去看宁崆。 如果不是从一开始都现在,宁崆做什么都让她知道看到,此时最大的嫌疑也会是他。 胃部被撑破,血和肉之间混着沥青。这种劣质的化学物品下肚不会让人立马死亡,但这个过程足够令人生不如死。 最终,迦南的视线停在这双被紧密缝合的眼睛上。 她倏地,背后微凉。 眼廓早已分辨不清,只有血肉模糊的窟窿在这儿,还有连接皮与肉的铁丝,与封嘴的材质不同,眼睛上用的是金丝。 可见,这个位置对动手的人来说有特别含义。 她看着那两只窟窿,像是跌进了泥沼之中。呼吸艰难。 耳边响起不久前许应反问她的话,“外人眼里,我就是个疯子。你觉得呢。” 她说没有。 她信他没有。 信任容易成执念,继而走火入魔。迦南失控,也已不是头一回。 她拿起旁边的剪刀和镊子,俯身下去剪掉缝合那双眼睛的金线,血渍很快染满双手,她的动作变得很吃力。 仿佛此时躺在这里的是当年手术台上的她。 手在颤。 宁崆见状,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被她激烈撞开,凄裂的叫声如夜枭鸟哀嚎:“滚开。” 宁崆竟被她撞出两步远。 “迦南。”他再度靠近。迦南红着眼,染了血似的眼睛瞪着他,剪刀的利口朝他对准:“我说,滚。” 宁崆不动了。 他意识到还是不该带她过来。 “不急,迦南。”他轻声、安抚道。 迦南又折回继续手中的动作,并没有费太大的功夫就剪开了。 金属器械跌落,与冰冷的瓷面碰响,声声刺耳。 迦南看着那双眼睛,笑了。无比凄冷。 宁崆也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是空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