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有想不明白的事情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坐着,直到天光全部消失。” 鹤知知问:“你也会有想不明白的事?” 她还以为睢昼什么都知道。 睢昼很低地笑了一声:“不巧,我也是个凡人。” 鹤知知也勾了勾唇。 信教的人总把他当神,睢昼自己却从没这么想过。 大概这一路走来到底有多辛苦,他自己是永远忘不了的,所以也绝不会迷失在那一声声吹捧中。 鹤知知好奇道:“那你在这儿都会想些什么呢?”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烦心事。”睢昼说,“有时候想邪教那帮人,有时候想,师父……” 鹤知知扭头看着他。 她很少听睢昼提起自己的师父,但是每一次提起,她都印象很深。 有一回年少时她跟着母后上将龙塔,嫌沉闷便出来乱逛。 塔上没人敢拦她,叫她误打误撞闯进一片聪秀树林,在层层枝蔓后面发现了一个山洞,洞里竟是一块简陋墓碑,和一碗清酒。 那是睢昼师父的墓。 睢昼找到这里时,行色匆匆,看到她果然坐在里面,神色顿时冷得像冰。 鹤知知同睢昼认识那么多年,除了一开始不相熟的时候,那还是睢昼第一次给鹤知知摆那么冷的脸。 鹤知知有些无措,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她对睢昼解释,自己刚刚只是走累了,所以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并没有踩到坟土。 睢昼却好像听不见她说话一般,兀自大步走进来查看。 坟前的酒盏依旧稳稳当当,丝毫未动,还多了一只草叶编织的小蝴蝶,倚在石碑旁,轻轻颤着,好似在扇动蝶翼。 睢昼的脸色才渐渐柔缓下来。 也就是那一回,鹤知知才知道了,如今宫中虽然供养着先任国师的牌位,但他真正的坟冢却在这多宝山的肚子里。 少年国师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外界,几乎没有什么人还记得先任国师,只有睢昼还年复一年地来这个隐蔽简陋的山洞清扫祭拜。 她觉得睢昼是一个很长情的人。 虽然她也对先任国师没什么印象,更没见过他们相处,但她觉得,他们感情一定很深很好,可能就像寻常人家的父子那般密不可分。 那时睢昼背对着她也没说话,蹲下来好像在看着石碑出神,鹤知知觉得,他应该是在伤心。 想了半天,搜肠刮肚地找着安慰的话,最后却也只能在睢昼肩上拍了拍,小声说:“你别哭……我没见过我的父皇,其实我也很想念他。” 睢昼也躺在大石头上偏了偏脑袋,侧过脸,对上鹤知知的眼神。 两人都没开口,睢昼却瞬间就能知道,鹤知知在想哪一件事。 知知在外人看着好似是没心没肺颇为骄纵,但其实很容易心软。 只要很简单地保持着沉默,知知就会靠近过来,并且猜测你是不是在伤心。 她绝对不可能知道,那一回他在山洞里的沉默是因为觉得错怪了她而惭愧,不知道怎么同她说话。 她却先过来安慰他,叫他别哭…… 睢昼当时差点失笑出声。 他没有哭过吧。 从小到大,都是知知哭脸的时候比较多。 现在亦是如此,他只是忽然有了想法,想要和她聊聊师父、说说心事,她肯定又在担心他是不是难过了。 这样心软是要吃亏的。 睢昼垂下眼睫,半遮住眼帘。 他问:“知知,你从不阻止我与江湖中的门派联系,也是因为我师父的事?” 鹤知知“嗯”了一声。 先任国师的坟冢一眼便知有诸多谜团,但鹤知知从未开口问过睢昼。 后来她发现睢昼在接触江湖中的各路侠士,也曾经偷偷跟踪过,结果却发现,他查找的全都是同一个人的线索——已经逝世的先任国师。 鹤知知觉得非常奇怪,回去假借不经意的时机问起母后,母后却闭口不提,还叫她以后再也不要多问。 于是鹤知知越发肯定这其中有故事。 原本按理来说,月鸣教应当完全服从朝廷,决不能私自结交党羽。 但或许是因为鹤知知总是时不时想起睢昼蹲在墓碑前很孤单的背影,她便从来没有阻止,只是要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