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在家或者在医院的人。 这是一个传统小县城,人们之间几乎都扯得上关系。有一个新到的县委书记上任前,省里某容城籍领导给他介绍:“容城那地方小,是个人情社会。这样跟你打比方吧:如果一个餐馆有三桌客人,容城本地人会发现,有一桌里有他的老表,另一桌上,坐着他一个湾子的人。” 所谓湾子,跟其他地方的村子是差不多的意思。湖北是千湖之省,容城的湖泊大概也有百十来个,自然把地理环境分割为无数个湖汊河湾。一个湾子的是正宗老乡,老乡之间最疏远的关系,也可以称之为老表了。 前面所提到的北堂市场两人的称呼,也有可能是按旧时的辈份来的,摊主只是辈份比顾客高,也许他们原来就是发小。 从前年起,葛校长就有一个仪式,总要到两个地方去一趟,总是在腊月最后几天,在所有外出工作的容城人回乡的日子里,盛装出行。 今天,他中午吃过饭,就催促夫人桂老师快点。而桂老师总在镜子面前整理头发,女儿刚给她的头发染黑,她总觉得有些地方没染到位,怕出门后,看起来有点杂乱。 “小袁莫急啊,你妈总是要讲究一下。”葛校长反倒安 慰起女婿来。今天葛校长又要座女婿的车,到他的老家去一趟。 “不急,不急,时间早着呢”。不是因为袁处长涵养好,而是因为,今天要去的地方,实在是太近了。 葛校长的老家,原来叫葛家大湾,其实现在已经是城里了,前两年房地产开发,作为城中村,所有人都搬上了楼房,但是,还都聚居在一块,人在,亲情就在,葛校长是要去打招呼的。 前年开始,过年前就去,为什么有这个仪式呢?葛校长的大女儿最了解,她曾给小妹说过:“我爸偶尔会重复那句话:七十三、八十四,他怕他再也看不到故乡人了。” 这其实是古代两位圣人的寿数。孔子活了七十三岁,孟子活了八十四岁,而接受过孔孟之道的葛校长,仍然无法摆脱这种潜意识的文化暗喻,尽管他坚定地反对迷信。 如果是个外地人,肯定不知道这里叫葛家大湾,因为这个楼盘的名称叫:富丽花园。而葛校长从他参加工作以来,在这里就没有住过了,他离开这块土地已经六十多年了,但他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因为这里有他的根:亲人。 “细爷,细娘”,那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头发都花白了,但精神还可以,农村生活的痕迹刻画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刻画在他伸出的粗糙老茧的双手里。“我是建伢,你们还记得我不?” 袁处长赶紧给对方递烟,对方招呼到:“细姑爷也来了?” 葛校长笑到:“你都有孙子了,不好叫建伢了。” “哎,你是我亲细爷,再老,在你面前我总是伢,乱不得的。”对方是葛校长大哥的儿子,葛校长在兄弟中排行老幺。他的兄长与姐姐,都已经去世多年了。袁处长在好几次春节期间,遇到这些岳父的后辈来拜年,也就熟悉这些人物关系了。 “那不是细爹细奶吗?”那边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过来了。 “来来来,叫太!” “太!”小孩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桂老师摸了摸孩子的头,答应了一声,给女婿使了个眼色,女婿当然有准备,给孩子一个红包。按这边的规矩,第一次见面的孩子或者新媳妇,长辈是要给红包的。 “你不是到浙江打工吗?么时候回来的?” “细爹记性真好,还记得我在浙江打工。这房子修好后,就回来了,孩子要上学了,我就不准备出去了,就在容城找个工作,陪老人孩子,也好。” “你又有手艺,拆迁了又有钱,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你回来工作,好哇!”葛校长总是好哇好哇个不停,这是他在葛家大湾所呆的半个小时说得最多的词。 袁处长最感惊奇的是,跟岳父打招呼的起码有二十来个乡亲,他居然每个人都记得,包括这些人的职业家庭及姓名。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本事,尤其对一个八十几岁的人来说。 这些年来,容城人外出工作的人太多了,只有腊月底,才会陆续回来。所以,今天葛校长的第一个仪式,就是看故乡亲人,当然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