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佥事一直都在城外军营中,这处私宅里只有一些负责日常洒扫的下人。 因此,先前穆空青从周府搬来佥事府时,除了周勤三人之外,福伯也跟着一同过来了。 穆空青揉揉脑袋,看外头天光正好,不由问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福伯给他的床边放了一套干净的衣物,笑道:“已经是第二日辰时了。小少爷现下抓紧些,用的还是早膳。” 居然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这偶尔一次熬夜,当真是把他累得不轻。 穆空青动作麻利地收拾好自己,迫不及待地跟着福伯去了堂厅。 接连几天都靠着小块馒头过活,穆空青现在觉得自己饿得手脚发软。 这头刚出门,今日值守的周勤也跟了上来。 见穆空青精神头虽足,可举手投足间却是透着一股子无力的模样,不由调笑了一句:“看来小少爷当真是该好生练练了。听闻那后头的考试,还有要在考场中连住几日的,可别将身子骨熬坏了。” 穆空青这回虚弱成这样,自然不仅仅是考试的缘故。 不过这是在旁人府上,保不齐隔墙有耳,无论周勤是当真未曾想到,还是有意谨小慎微,穆空青都不会在此事上说穿,于是便点头应道:“是该好生练练。否则日后进京赶考,路上遇到山贼可如何是好。” 周勤被他逗得大笑:“不愧是我家小少爷,文当拜相,武可封侯。” 穆空青一脸严肃地点头:“这是自然,不能丢了老师的脸面。” 熬过了府试,哪怕现下还未发案,穆空青也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若是能得中前十自然最好。 若是不在前十之列,他一个此届得中考生,年岁又这么小,欲要拜见知府应当也不会被拒之门外。 何况现下出了夜袭考场那档子事,看那位提督学政的脸色,就算清江知府那条路走不通,也能从那位学政那儿想想办法。 至于不中? 穆空青没想过这种可能。 他答府试题时的轻松感和县试时极为类似。 即便府试时各地才俊众多,穆空青觉得自己也不应落到百名开外。 府试发案一般在府试结束九日后。 这期间周秀才给他来了一封信,告知他家中一切情况都好,只是李家近日行事愈发癫狂,嘱咐他如无必要,绝对不能离府。 穆空青本也就不是头铁的人,当然不会在这时候跑去街上挑衅人家。 府试发案前一晚。 与佥事府一墙之隔的院落,是位已逝武官置的私宅,宅院空置已久,却在今夜因仆从疏忽意外走水。 因着是在东城区内,是以各府下人发觉不对后,唯恐祸及自家,纷纷抽调人手灭火。 没等这场大火蔓延开来,便被各府下人扑灭。 虽未波及到旁的宅邸,可那座院落却被毁了个彻底,连负责洒扫的仆从也未见能有生还。 事后有官差前来查探起火的因由,发现院中水缸皆空置已久,便只当是仆从惫懒,这才叫火势起时无水可用,最终害了自己。 横竖这院落的主人都不在了,也无人会为此多费心神。 也正是这场大火,叫穆空青在第二日放榜时,也只是坐在自己的临时书房之中,静静等着周文带回消息。 周文身手敏捷,看榜的速度比穆空青想得都快。 穆空青早晨照例看完两篇策论,还没来得及铺开纸笔静心练字,便见周文一脸喜色地敲开了书房的门。 穆空青见他神情便知自己的成绩应当不错,刚要开口询问,便听周文道:“得恭喜小少爷,再得案首。” 穆空青一时反应不及。 再得案首!? 穆空青睁大了双眼。 周文见他这般反应,不由笑出了声:“小少爷若是不信,不若我等带您出去亲自瞧瞧?” 穆空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紧随其后的周勤也笑道:“当初县试发案时,小少爷的反应也是这般。老爷是私塾中也出过不少案首,怎的小少爷对自个儿拿案首的事这般讶异?” 穆空青心道,还不是你家老爷干的好事。 周秀才对他文章的评价,撑死了也就是一句“尚可”。 就这么一天天的“尚可”下来,他自然也就以为自己的水平当真只是“尚可”罢了。 先前在县试时,穆空青只当清溪县地方小,文风不盛,才叫自己侥幸得了头筹。 这份侥幸到了府试,应当也就不复存在了。 谁知道到了府试他也能得案首。 那问题可不就出在他老师口中的“尚可”上吗?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