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不是还有你们么?” “除却打仗的时候,平日骑马射箭,喝酒下棋,和从前是一样的。” 曾经陪在身边的人不在了,便不可能是一样的。 这一口气叹了又叹,伏珺自衣袖中取出了晏既新送她的一朵玉楼琼勾,插在了鬓边,重又走到了晏既身旁去。 她指着她鬓边的花,“明之,你看我簪花,好看么?” 晏既望了她一眼,仍然如小时一样坏,不肯赞她好看,“你要学宋时男子簪花么?倒是也未尝不可。” 这一朵玉楼琼勾,同他送观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有更多的花瓣,也越加不像云蔚山中那些单瓣的白色芍药花。 “娘娘从前也是这样说,她还曾经把她鬓边的一朵给了我。” 那时候她觉得男子束发的玉冠之旁,再衬上一朵花,只有不伦不类。娘娘却不这样想。 “她说我戴着这朵花走到长安街市上去,或许能在引领起时人风潮,令梁朝的美男子们,也都如宋朝人一般簪花。” 所以她特意取出了这朵花来,戴着它去见娘娘,告诉娘娘新年又来了,夏天也很快就会来了。 如今战乱,她不能带起这样的风潮。等晏既平定天下,她日日都要簪花到朱雀大街上去,看看娘娘说的对不对。 他们已经走到了佛堂之前,心都静下来。 先将梅花供奉在清案之上,在一旁的水盆之中洗净了手。而后取了檀香过来,在三个灵位之前虔诚地拜下去。 伏珺跪在了蒲团之上,闭上眼,将近来她所有想说给娘娘听,说给阿翙听的话,都在心中说了一遍。 她希望娘娘能够保佑他们这一年同样顺利,拿下颍川,拿下淮阳,驻扎于九江,而后一鼓作气拿下薛郡。 她希望明之能快乐一些,让那些在旧年不可为之事,在子时终过之后重新有可为。她希望他心愿得偿。 也盼望她远在南虞的母妃,十数年没有见过的母妃,不知道是否还惦念她的母妃,能够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晏既跪在她身侧,心中描绘着姑姑从前的模样,忽而觉得心中空空。 他没有什么想要祈求的了。 这一年他得到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尽力而为才得到的,失去的一切,也大多是他咎由自取。 他和观若之间所有的情感变化,都是因为生死之事。 他在林中中箭,流血昏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醒过来之后便越加珍惜,再也不愿意放她离开。 而观若也是。 他知道的,她忽而接受了他,要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她在营帐中被裴俶恐吓,被高世如威胁。 他们都不愿意放开彼此的手。 尽管最后分开,也是因为前生的生死。 伏珺睁开了眼,望着面前的灵位,望见了阿翙的名字。 “阿翙最喜欢吃饺子,子时的时候,娘娘在世间的另一边,应该也会亲手做给他吃的。” 娘娘那样尊贵的人,也会为了子女洗手作羹汤,悉心调和每一个孩子的口味。 惹得高熠都抱怨。因为在还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她是不会做给他吃的。 年少情浓,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仅是望着彼此,那也是好的。 可到了年岁渐长,两相对坐,便非要用无数的事情才能来填满这份空白。 人生若只如初见,到了秋风渐起的时候,便只能是团扇见捐了。 只有到了新年的时候,娘娘会允许他们在她面前喝一点点酒。 “阿翙的酒量太差了,不过也比殷姑娘好一点罢了。” “稍微喝的多了一些,便连酒和醋都分不出来了,白饮了一碟子醋,回头还说酒酸……” 最快乐的事,永远和亲人离去的悲伤交织在一起。 她摇了摇头,想要努力忘掉这些。 “明之,我送你的这一坛酒可是很珍贵的,并不是什么没有花心思的礼物。” 是她叫人寻了许久,才从一户人家寻到重金买来。这是他们预备嫁女儿的时候喝的酒。 “来日你成婚的时候再拿出来,同殷姑娘当作交杯酒喝。” 无论她有没有机会能看到,她的祝福都在这一坛酒里。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