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浓至极处,将至四月,便要渐渐地消散去了。 晏既不过休息了七八日,身上的伤还远远没有到愈合的地步。前胸的那一处剑伤实在入肉太深,每一次伏珺为他换药,都忍不住要觉得触目惊心。 晏既最重的伤便是在前胸上,此刻要换药,自然是要裸露着胸膛。 伏珺从小看惯了晏既在泥地里打滚,在上林苑太液池里脱了上衣凫水,便是如今,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看的。 实在是太熟悉了。便是晏既的年纪比她要大,可自小幼稚,在她眼中,也不过就是弟弟罢了。 “怎么忽而又决定要将囚于河东的那些俘虏都放回原籍去了?” 晏既做这个决定,并没有同任何人商量。 他咬紧了牙关,等着伏珺停下手来。可一时听见她说话,又不得不先答她的话。 “原本也不指望拿她们获得什么,如今既然有机会,正好便将她们都放走罢了。” 北面三郡众人出兵,除却剿逆,也有私心。雁门衡氏的家主听闻女儿横死于军营之中,心痛万分。 在青华山时他是不能做什么,心中的恨意也才刚刚开始瓦解,如今他可以了。 伏珺又道:“这也是好事。总归那些人里,也是无辜的人更多。” “陇西李氏终于自长安分兵而至太原,想必太原之围既刻便能解,如今我们还在与钟家的人对峙,你不必着急,再等一等便是了。” “阿媛的信应当不过才送到陇西,李郜同意先出兵,只怕终究还是看着我母亲的面子上。” 他父亲一面总是倚靠着他母亲相助,一面又骂他是逆子。 既受了他母亲的好处,又不停地在往他母亲身上插刀。 “又看我如今‘生死未卜’,他就这一个嫡女,不舍得折在我身上罢了。” 晏既倒是真的希望他的回信能送进太原城中去,告诉那个人他就是并不在乎他的生死。 总归这些骂名也受了,不做一些事,还真的有些对不起他这个“逆子”的名声。 伏珺为他上完了药,慢慢地缠着绷带。 她叹了口气,“李郜素来也就是个惟利是图的小人,唯独对李夫人这个妹妹算是有真心。” “承平十二年之前还是同彼此共富贵,承平十二年之后,到底还是不得不说,一直都是李家在帮扶着晏家。” 晏既冷哼了一声,“待到功成之后,我会留我这个好舅舅一条性命的。” 雪中送炭是一回事,趁火打劫,又是另一回事。 伏珺望了他一眼,在纱布之上打了结,将面前的药粉一总都收了起来,放回了架子上。 她刚要说什么,晏既又指使她,“帮我将那边桌上的一瓶酒拿过来。” 伏珺立刻便回头指责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喝酒?我看你是不想你的伤口好起来了。” “平日记着教训我,此时自己伤成这样,倒是还不忌口。” “看你对阳翟的战事这样上心,背地里却又不肯让自己好起来,可见不过都是假装的罢了。” 晏既莫名其妙被教训了一顿,干脆自己从床榻上站起来,走到桌前,拿起了那瓶酒。 “你就是要指责我,也先看看我让你拿的酒究竟是什么。” 他将它在伏珺面前晃了晃,“你好好看看,这是吴先生给我的药酒,叫我擦身上伤处的。” 伏珺一时失言,开始假意在房中找起来其他的酒。 “那我也要好好查一查,你究竟有没有偷喝你房中的酒。” 晏既笑了笑,不再理会她,任由她在房中打转。 而后自己重又坐下来,开始给他身上那些并不算太严重的伤口上药。 伏珺并没有找到晏既偷偷喝酒的证据,只能悻悻地坐回了他身边,静静地望着他。 晏既没有抬头,“从前阿姐也是这样的。” 那一年他同伏珺在井梧宫中喝酒,为姑姑责罚,可梁帝知道之后,不仅没有罚他,还赏赐了许多好酒给他。 他说身为男子,便该有如此豪迈之情。纵饮好酒,横刀立马,将来是守卫江山的大好男儿。 可如今又如何?他是要将这江山推倒一次,而后再重新建立起属于他的秩序了。 这酒只有他有,伏珺是没有的。因为高熠讨厌她。 梁帝即位之后,连年对南虞用兵,不得其果。被迫罢手,除却一些金银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