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蹙似是在想些什么,便问:“还有什么要女儿记着的,额娘?” “还有,听说载静从法兰西回来了。” “静王爷么……”提到他,朱珠眉头不由拧了拧。 看出她的不安,安佳氏用梳子轻轻刮了刮她的发:“我知你从小怕他,但人总会变的,如若在宫里遇见,切记不可对他失礼。” “……是的,额娘。” “昨儿刚从你外公家捎来一些上好野参,全是罕见的百年神草,我给你挑了几样最好的,到时除了太后老佛爷那儿孝敬,勿忘给静王爷那边也送去一份。” “额娘……”听到这儿朱珠不由动了动身子,对安佳氏道:“孝敬老佛爷倒也罢了,为什么还要女儿去孝敬那个……” “那个什么?” “没什么……”咬了咬唇,朱珠没再继续吭声。 安佳氏见状轻叹口气:“你这孩子,别人家姑娘得了这机会,都在挖空心思想要讨他好,你怎的一副要见了虎狼的模样。” “从小到大,他便见不得女儿的好。” “额娘说了,人总是要变的,以前年纪小,跟你闹着玩呢。” “额娘……” “别说了,明儿带去,按着额娘说的做就是。” 话已至此,朱珠知道自己再怎样说也是枉然,只是本就对进宫心存抗拒,此时心里更烦乱了起来,却又无法说些什么,只由着她额娘一下一下给她梳着发,自个儿呆呆在榻上坐着,对着窗外摇动在夜色里的树影,一下下无声叹着气。 第250章 番外 画情二 辰时朱珠进了紫禁城,被安置在储秀宫外的偏殿里候着,那时其他应召而来的女宾们也已陆续而至,有些相熟的聚在一起叽叽咕咕,或者安静如朱珠那样,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等待太监们的传唤。 记得第一次到这地方的时候委实是有些怕的,那会儿朱珠才十岁,在额娘的带领下同其他朝廷命官的夫人一起进宫觐见慈禧。当时正值盛夏,宫里宫外花团锦簇,枝繁叶茂,太阳把屋瓦烤得镜子般一片斑斓透亮,着实热闹好看。但紫禁城高高的围墙下却完全无法感觉到这样一种热闹,无论是走在阳光直射的青砖路上,还是雕梁画栋的长廊或宫门里,四周总是暗沉沉,阴测测的。 听李妈妈说,那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死在那些红砖金瓦下的鬼魂太多的关系。 每每想到她这句话,朱珠总不由自主会打个寒颤,心头也自变得沉甸甸的,无论周遭多精巧的布置,多稀罕的物件摆在眼前,也无心同其他那些姑娘一样观赏得热切。 时至今日亦是如此。 这不是头一遭来,也应不是最后一次。没有哪家姑娘在被召见入宫后就不希望再次被召进来的,因对于他们整个家族而言,那是个荣誉;而对于她们来说,亦是日后光宗耀祖的一个契机。 对于朱珠来说同样如此。 她看着边上鱼缸里几条摇头摆尾的金鱼,觉得自己此刻就同它们一样,努力在这样奢华又令人窒息的地方呼吸着,却怎的也不希望鱼缸突然破了,将自由带来的同时,把呼吸的机会悄然带走。 是的,生活在慈禧身边的感觉,大抵便是如此了。 巳时三刻,一身华服的大太监终于翩然而至,用他粗噶的公鸭嗓子抑扬顿挫对所有人道:“太后懿旨,宣众位姑娘进内殿候见了!” 当然,被召并不意味着朱珠她们就此便能见到慈禧。 在随着太监们穿过两进门,再进入东侧一道长廊后,她们仍得在外头候着。此时已正式入了储秀宫,朱珠虽不是第一次到这地方,仍带有一种陌生的情愫打量着四周。它似乎比之四年前她见到的模样多了不少变化,原先摆在门庭处的那些郁郁葱葱的老树不见了,取而代之几支香炉,细细巧巧在庭院里摆着,四周则种满了色彩斑斓的绣球花,让这地方看来总算多了一些生气。 正在兀自打量的时候,门开,有人从里头出来,朝两旁看了圈,对着朱珠道:“斯祁姑娘是么?” 朱珠回过神,一见原是慈禧身边的首领大太监李莲英,慌忙施了个礼:“李公公好,奴婢便是斯祁朱珠。” 李莲英笑笑,欠了欠身子算是回礼:“姑娘客气,老佛爷单独要见您呐,请随咱家进去吧。” 李莲英的随和同他在慈禧身边的得宠,皆是显而易见的。 这一点同之前的安德海完全不同。也是,在宠宦安德海死后,宫里无论得宠与否,这些太监们都开始变得更为谨慎和谦逊,唯恐走了同安德海一样的结局。不过尽管如此,额娘还是反复交代,无论怎样,在宫里对任何人都谦让为上,总是没错的,更勿忘了随时打赏,斯祁家官位不高,金银总还是不缺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