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间想起当时那个沦为落魄小乞丐的陈逆,在窃走林瑯的钱囊后被堵在小巷中,他手抄一把生锈的镰刀,以决绝的姿态与自己对抗。 唐玉树记得那场过招之间的一个细节迅速冲上前去的自己正欲牵制对方握着镰刀的手臂,而对方将身一躲,须臾间把镰刀换了只手,反握着刀头处用镰刀的木柄向自己的右肩处劈下。 斗志分毫未减,招数也被筹谋得精准,可偏偏将镰刀头转向改作木柄来袭人,这个动作展露了少年的善良本性偷窃不齿,可陈尸久矣的母亲更让他觉得人间不堪。于是迫而行窃,却不肯害人。 唐玉树觉得这个孩子虽曾有过恶行,但内心却是固守着一份秩序的,更不会恩将仇报。 林瑯也是相同的人:尖锐且多疑,可他对善恶的坚守也是非常忠诚。 大约是出身富贾之家的关系,未领略过太多人生悲哀,林瑯的是非观念过分简单。唐玉树又想起那日陈逆窃钱囊之事,林瑯说过的话,他说:偷就是偷!一分也罢,一栋房子也罢没有区别。 可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见过太多民生潦草,唐玉树对此深有感触。 陈滩今日的天色昏沉。 风裹挟着些许砂砾从北方呼啸而过,漫空的扬尘在柔和的江南水乡里耀武扬威着,扰人心神。 点绛唇馆子里,众人满脸苦涩。 王叔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安静:大家都先稍安勿躁没有证据的话也不要先凭感觉指认凶手。县太爷如今还没回来,报案也不现实。我们时间不多,还是冷静点判断比较好。那暂时都先散了吧 想着先支开陈逆,好避免林瑯再次和他发生冲突,王叔招呼着陈逆先出来我面摊这边打打下手,让林瑯和玉树都安静地待会儿一面说着一面又向站在院中对着林瑯怒目而视的阿辞使了个眼色。 三人转身往外走去;唐玉树也跌跌撞撞地上前几步,正欲伸手拍拍林瑯的肩膀劝劝他,只听林瑯又一声怒吼:都站住! 三人茫然回头。 林瑯的视线在面前三个人脸上扫视一圈,眼神因仇恨而有几分骇人的阴鸷。 离开金陵城里的那座温柔乡久矣,受冻过,挨饿过,无助过,绝望过,最后都熬了过来。 有次午夜里做喜乐之梦,林瑯梦到自己真成了财神爷。髯须一把花白,大腹便便,手上套满了金银扳指,身上挂满了琳琅珍宝。斜斜地卧在铺满顺滑锦缎的琉璃榻上,端着一只雕花酒樽。身边侍童与顺儿长着同一副模样,脸上涂着一样的胭脂,也用一样稚嫩的语气问道:爷,您腰缠万贯,兼济天下苦难众生,可有不舍? 千金散尽也不曾不舍偏偏不舍一处林财神拿腔拿调地吞下杯中甘甜:金陵陈滩,点绛唇。 所以即使显得纠缠不休,即使显得丑态毕露。 我知道是谁了林瑯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终究还是没忍住掉下了眼泪,因此指认的语气中夹杂满了类似孩童被欺负之后的委屈。 林瑯说:是阿辞。 ☆、第十七回 第十七回有心思小侠脱嫌疑无意话酒妹辩真凶 下毒的人是阿辞姑娘。 林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叔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清了一下嗓子:那个 将要说出口的话却被陈逆打断:是她!我想到了 只见陈逆一拍脑门,快步跑回林瑯身边,转回身来看着阿辞道:中毒的一共有三桌。因为昨天晚上是我接待的客人,所以我非常清楚:那三桌是最先到的一批客人。 阿辞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刚才来找我的那个小孩儿,就是中毒的一户客人家的孩子。昨晚小孩子在院子里玩得时候,把竹蜻蜓飞到了屋顶上,我便爬上去了给他拿下来;今天他在外面玩的时候,又把竹蜻蜓飞到树上去了,所以他便来找我帮他忙 陈逆的话似乎扯得有点远,被林瑯在一侧催促道:说重点。 陈逆点了点头:重点就是同样吃了一顿火锅,大人们都中毒了,可小孩子却还能来回跑跳全然无恙。因为小孩子没有喝酒。 阿辞没站稳,向后退了两步:不可能!我那么辩解到此时突然噤声,对上唐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