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掉了出去这一跌,加之方才吞咽得太急,老乞丐伏在地上直作呕;刚下肚的口粮就这么又被吐了出去。 方才听得动静,从馆子里跑出来的唐玉树也围了上来:啥子事? 好凑热闹的顺儿也跟在唐玉树屁股后面,学着唐玉树说话:啥子事? 老乞丐抢圆芳姐姐的烧鱼还摸人家胳膊,被我放倒了。昂首挺胸地邀功请赏,高高挑起的两条乌黑短粗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望着顺儿不肯移开的炫耀眼神。 顺儿害了羞,躲进了唐玉树的后背里去。 这厢胖姑渐觉事情古怪,绕到老乞丐前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神从恐惧突然变成犹疑,似乎是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才唤道旁边的瘦娘来:你来看看,这人是不是咱 爹?! 认清老乞丐面目又脱口喊出声的,却偏偏是顺儿。 一时间整个财神府的人都头痛了起来。 经过县太爷和顺儿两张嘴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众人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只说那陈滩辖区窄小且治安优良,县衙里除了个县太爷,只有一个哑巴捕快当日财神府房产争夺一案,算得上是陈滩百年一遇的大案子了。哑巴捕快打小没出过陈滩,县太爷怕他出去被人欺负于是收了双方证据北上京城去核验真伪的差事,无论如何也只能自己来做。 这一去近两个月,路上辛苦不提,回程时还把贴身的钱囊和官印弄丢了,不得已流落至沿街乞讨的地步甚至走着走着走偏了路,拐到了东边的姑苏城。 捡到顺儿就是在姑苏的事再说顺儿逃出了林府流落在街头,有日被小混混欺负,幸得花大小姐相救,从花大小姐口中得知:少爷去了成都开馆子。这成都距金陵天高路远,顺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却就决定要去成都投奔少爷了可从小也没出过金陵城,又不敢与生人打交道,这一路混混沌沌地,也一并摸瞎寻到了姑苏城去。 这沦落为乞丐的一老一少,于姑苏城下相遇,结了个伴儿认了个义父义子,讨来食物对分,寻着屋檐一同躲;一起望西边走,却在烟塘附近的山里迷了路失散了开来。 自此相别后,顺儿就遇到了陈逆;而烟塘又算是自己的辖区,县太爷也就一路寻着回了陈滩来行路波折,见到女儿后欣喜不已又实在饥饿抢烧鱼和揪着胖姑的胳膊不肯放的行为,就有了解释。 爷儿俩相见分外亲切,抱在一处哭了好久,倒是胖姑瘦娘晾在一边呆住了。 好容易才将顺儿从自己爹怀里拉开来,两女第一次如此同仇敌忾站到了一处儿去,尖酸刻薄道:出去了一趟还捡了个小子回来?两人言语间的酸楚如出一辙:捡个小子能怎么样,可没料到人家是个二尾子吧。 顺儿先是愣了一下,却见陈逆上前一步:你们怎么说话? 呦来护小女婿儿?还是小媳妇儿?两姐妹牙尖嘴利的步调一致。 陈逆气得涨红了脸,可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又不能怎地。 林瑯见了这场面有些讪然地打了个圆场:那什么县太爷回来是好事,先回家收拾整理一下吧这些日子以来路途奔波得累人,好生休息了再说别的。说完便揪着顺儿的后领子把张牙舞爪准备和两姐妹吵架的小孩儿给拎回了馆子了。 唐玉树也揽过拗在原地对两姐妹怒目而视的陈逆的肩膀,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拉回去。 县太爷头痛不已,自是与胖姑瘦娘一处回了家,不再赘述。 且说中午那一场乌龙过后,馆子里的气氛沉闷的紧。 当事的两个小孩子情绪不好也对,两目睹了这一切的两个掌柜都心里有些疲乏。 闷声洗碗的时候,林瑯突然走了进来。陈逆这个孩子礼数向来没有差池,见他进来立刻站起身:林大恩人,怎地不休息休息 没心思。林瑯关上了门:知道怕了吗? 怕什么?陈逆不明白。 怕人家口舌。 顿了片刻,还是笃定道:不怕。 真不怕吗?这才是个开头儿,往后的日子长远着呢,能扛? 能。陈逆继续埋头洗碗,脸上的执拗表情却冥顽得可爱:任她们怎么说去吧,横竖不是和她们过日子,被讥笑几句又不疼不痒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