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 倘若有什么天灾,大梁却又安稳如山地被保护在内里,受到风雨侵袭的首先是外面轻若鸿毛的瓦当。 匠人们巧夺天工,挖空心思将所有事物摁死在原位,保证大梁撑起的屋子在风雨飘摇中屹立不倒。 那正梁还是根上好的金丝楠木,想必被匠人们千凿万刻之前,也曾是一根遮天蔽日,绿茵繁茂的参天大树吧。 如今已经被众星拱月一般,死死卡在屋脊上动弹不得,浑身伤痕累累,日复一日地被蛀虫侵蚀四肢百骸,直到殆尽。最后被人换下抛弃,投进火炉化为灰烬,走完一生。 这是夙命,哪怕是被上天选中的最好的金丝楠木,也得这样走过他的一生。 沈秦筝觉得自己的力气被抽空了,仿佛只要这么想一想,他都再也生不出任何力气来动一动手指,甚至喘一口气。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变成那根楠木正梁,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只是外面经受风雨的瓦当,只是被雨水侵刷着,只为了好好保护里头那根已经伤痕累累的梁。 譬如众星拱辰的帝王,和兔死狐悲的将领。 那么瓦当下的泥土呢? 瓦当自己想要护住的东西呢? 香炉里的香渐渐燃尽,散发的青烟逐渐消散在空中,再也找寻不到。光线退去,天边只剩下一轮如血的残阳苟延残喘地挂在宫城一角。 沈秦筝半身藏进了阴影里,半明半暗,像是一半身体被拖进了地狱的阴阳人。 不知过了多久,晏伯走进来:“少爷,小少爷他们走了。” “唔,知道了。”他的声音嘶哑到他自己都听不出来,于是用力清了清嗓子:“您也去休息吧。” 那疲惫的语气,实在太让人心疼了。一句话就说完了一辈子那样的怅惘,在一个还没有加冠的孩子嘴里吐露,那合该是承担了多大的担子! “哦对了,”沈秦筝又想起来什么,问道,“他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一年的风云变幻实在是太多了,他不相信沈秦箫对于秦国公府与将军府之间的明争暗斗毫不知情。 所以沈秦箫明知道自己的立场还赶在生日的时候过来吃一碗面的时候,他承情欣慰又无地自容,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出现了又能说什么呢? 说他已同秦国公府反目,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还是说他那些见不得人,违背人伦的悖德欲望。 他曾想过,希望能在新帝同旧权的争斗中为自己谋一个活路,希望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去见那个人。仅仅为了告诉他,他们不是亲兄弟,但他对他会比亲兄弟还要好。 一辈子对他好,仅仅如此。 他太乐观了。 总有一天他沈秦筝会死在新皇摆布江山社稷的血路上,而沈秦箫,总有一天会扛起父辈的家业,永远站在他的对立面,一生不得挣脱。 他们最好不过无休争斗,最坏不过阴阳相隔。 晏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终开口道:“小少爷哭了,什么也没说。” 沈秦筝转过头去,不让晏伯看清自己的微红的眼角,故作笑意:“是吗?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呢?” 最后一炷香燃尽,灰烬砸在了炉里,青烟缭绕在房屋上空逡巡不去,久久不绝。 三日后。 一辆马车自南城门口飞奔而出,绝尘而去,一直驶到了城南十里的烟柳亭才将堪停下来。江大人已经已过而立之年,到了知天命的时候了,骤然被这么一颠,差点没将上朝前吃的那点早饭吐出来。 一只手掀开车帘,江祥一边慢慢挪下来,一边连声哀叹:“将军府的侍卫果真身强力壮,老夫这把老骨头啊,都快让你们颠散了哎哟喂……” 早候在亭内的沈秦筝连忙上去从莫青手中接过江大人,扶着他进入了亭子。 “城外风大,江大人怎么也没多带件斗篷。”沈秦筝恭敬地将他扶下坐好,一边问道。 江祥瞥了一眼又坐回马车牵马的莫青,语气颇有些奇怪:“老夫刚从丹凤门下朝出来,就被沈大人家的侍卫一路拉上了马车。说沈大人在城外等待已久,让老夫尽快赶去。沈大人官威深厚,难怪朝中有传言,新党惟大人马首是瞻啊。” 沈秦筝心里一跳,这位江大人在朝中不受新党招揽,又不为旧党所用,果然对他颇有微词。 他连忙附身作揖:“江大人折煞下官,都是下人们不懂事,平日里没尊卑惯了,冲撞大人。” 江祥又看了一眼马车,最终回过头来:“老夫本意不想来,因此也没有回帖沈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