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群带着不祥的黑无常。 除了一两只睡在梧桐别枝不小心被惊醒的夜鸮,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看,本应该万籁俱寂一片睡意的馆驿中的一间天字号上房内,竟然悄无声息地亮了一盏孤灯。 窗子轻轻推开了一点缝隙,一双眼睛目送着“黑无常”们远去,房内的人轻轻嗤笑了一声。 亥初二刻。 “公子,那儿就是我当日看见桐岗岭感染者的地方,往前翻过那处山垭,便是十甲村。” 一名黑衣人指着前面一座荒破的寺庙说道:“当时那人躺在庙前的蒲团上,手上和嘴唇都抹着香灰。面容青灰,眼窝深陷,舌苔紫暗,腹胸肿胀,确实和四年前那场疫情中的病人一般,且和十甲村中之境况极为类似。” 四年前瘟疫爆发之时,永州城中曾有一老僧曾用佛前香灰和水制成的膏丸,缓解过病人的痛苦。此法盛极一时,凡是经历过瘟疫的家家户户都在寺庙里讨用过香灰苟且活命。 沈秦筝命众人捂好面部:“下马,去看看。” 这寺庙实在是破败得紧,经幢已经被来往的行人商队等带来的灰尘遮蔽得?污秽不堪,失去了原本的神圣感。泥塑的金身下甚至还窝藏着几只老鼠,经年累月间,已经搬空了信徒供奉给佛前的供品。 但是这里却没有人,或者说,没有尸体存在过的痕迹。 方才发话的那名黑衣人吃了一惊:“不过两日,为何尸体已经不见了。” 沈秦筝狐疑地走近佛前的蒲团,伏**仔细查看地面的痕迹——并没有新灰落在蒲团上。 他冷笑了一声,站起身吩咐众人:“灭影留下一半人手仔细找,剩下的人跟我往十甲村去。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庙,还有人费心思来打扫吗?” 那上面的确没有新灰,但是这地上的灰量却和门槛上的灰量明显不同。 倘若不是被什么邪风给吹干净,那就是有人有心而为之了。 搜寻的众人应声而出,沈秦筝一抬手领着剩下的人手趁着还剩几个时辰,赶往傅义天那远亲口中所说,可能已经被烧村的十甲村。 越过桐岗岭前方那处山垭,十甲村近在咫尺,而当众人真的抵达的时候,全都被眼前之景震惊到僵立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里已经没有什么村子了,极目所见只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不停地冲刷着山下的一草一木。 山垭同山谷之间裂开了一条巨大的沟壑,地势低洼引得河流不断在此处囤积,甚至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回旋涡。 他们还能看见几座房屋的屋顶在崩腾的大河中逐渐湮没在波浪里,复而又隐约出现在眼前。 重复着根本无望的挣扎。 沈秦筝气得手都在发抖,嗓子里蹦出的几个字挤得气息都不稳了,暴喝一声:“永丰县令谓谁!” 莫青答:“尤响,从九品。” “明日立刻问罪!马上上报朝廷。”沈秦筝翻身上马,扬鞭奋力一抽:“回馆驿!参,永丰县令尤响欺君之罪!” 一村地陷,传闻有疫情的村落下落不明。 此等大事,永州府全境竟无一人知情! 另一边,离桐岗岭不远处的桃花溪火烧冲。 “公子,全部尸体都在这里了。” 乱葬岗上正有几个鬼影映影幢幢地闪着,见有人来,突然就明晰了身影。 “都埋了。”那人向他们说着,可是刚转过身,却向身边的另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正要动手开挖,突然只见月下剑光一闪,满身泥泞的大汉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血流如注倒在地上。 那公子对着身边的杀手嫌弃道:“你看看你,又沾这么多血。” 那杀手抬起黑剑用软布拭干,面不改色道:“这可不是你乐见的么?现在多了这么多,谁埋?” “……” 月色下,几匹飞马一闪而过,转眼就抵达了方才的荒山庙中。莫青吹了个音调颇为奇怪的口哨,从怀中掏出一点塔香,燃了一炷。还没等那香落下一点香灰的时间,几个人就纷纷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前。 为首的黑衣人单膝跪在此刻还没有平息愤怒的沈秦筝前,双手奉上一样东西,面容有些懊悔地禀告道:“公子,只在后山上找到了这个。” 沈秦筝接过来,那是一块白色绒布,上面沾着的血液已经结成了块状。撕口处非常整齐,一看就是被剑或匕首等利器割开的。 沈秦筝凑上前去问了问,除了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外,并没有闻出什么。 他转身丢给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