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八仙桌上,就着外头日光慢慢翻找,可找了半天,不知为什么,总寻不见兰苕的记档。 银朱有些灰心了,托着档本道:“别不是已经被抽出去了吧?那头为了万全,怎么能留下把柄让咱们查呢。” 含珍却说未必,“宫里头不能无缘无故少一个人,也不能无缘无故多出一个人来。是她的名额,必定要留着,倘或抽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着一顿,忽然低呼了声,“找着了。” 银朱一喜,忙过去看,见档册上写着舒木里氏兰苕,商旗笔帖式达海之女,年十七。 有了姓氏和出处,要打听就容易了,含珍沉吟了下道:“北边办下差的好些太监夜里不留宫,下钥之前必须出宫去。我认得几个人,没准儿能替咱们打听打听。” 这就是跟前留着含珍的好处,银朱说:“好姑姑,您可立了大功了,将来夏太医升院使,您得升彤使,要不褒奖不了您的功绩。” 含珍红了脸,“我留在原位上给主儿护驾就成了,彤使那活儿……”边说边笑着摇头,“专管后宫燕幸事宜,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可不愿意见天记那种档。” 至于找太监托付,这事儿办起来容易得很。那宫女不过是个小吏的闺女,营房里头最低等的人家儿,太监这号人善于钻营,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各家不为人知的底细只要有心打听,针鼻儿一般大的事儿,也能给你查得清清楚楚。 银朱跟着含珍到了重华宫那片,找见一个叫常禄的太监。含珍在宫里多年,多少也有些人脉,常禄呵腰听了她的嘱咐,垂袖道:“姑姑放心,我有个拜把子哥们儿就是商旗发放口粮的,回头我托他……”说着顿下来又细问,“姑姑要打听达海家什么事儿来着?” 银朱不好说得太透彻,只道:“就是他家进了宫的闺女,当初在家时候为人怎么样,和谁有过深交。你只管替我仔细扫听明白,一桩一件都不要漏了,只要办得妥帖,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常禄嘿地一笑,“替姑姑办事儿还要好处,那我成什么人了!您就擎好儿吧,等我打听明白了,即刻给您回话。” 含珍颔首,“那我就等着您的好信儿了。”复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带着银朱重新回到了储秀宫。 这时候临近傍晚了,回来见颐行正拿梳子篦头。内务府送来的料子含珍赶了一夜,已经做成了衣裳,这会儿穿上,虽不及那些高位的主儿们精巧,却也是体体面面,有模有样了。 收拾完了就上养心殿围房去,路上颐行和银朱说笑,“这一天天闲着,就等夜里翻牌子点卯,难怪秀女们都想晋位当主子呢。” 银朱说:“各有各的忙处,主儿们也不是吃干饭的,翻牌子,那是天大的事儿。” 不过今儿进养心殿,可再不能听满福的胡乱指派了。昨儿打正殿前过,害得颐行提心吊胆了好半天,唯恐皇上一拍筷子说来呀,给朕赏颐答应一顿好板子。 幸而皇上的心胸还是开阔的,或许因为小时候那么丢脸的事儿都被她撞破过,遇上用膳罢了,也没什么了不得。反正今天她学聪明了,跟着四面八方汇聚的主儿们一同从东边夹道进后院。常在以上位分的进东边围房,她则和剩下二十来个答应一起,移进了西边围房里。 等待的时候,大家都提心吊胆,不知道牌子会翻到谁头上。这种感觉说不上来,既期待又带着恐惧,脑子里白茫茫一片,好些事儿都想不起来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进宫来。 敬事房的徐飒顶着银盘去了,伺候了多年差事,练出了惯用的好本事,一手扶着盘子边缘,一手轻快地甩动起来,顺着东边廊庑往南,晋了养心殿前殿。 “你们猜猜,今儿是谁?” 小答应们不像东围房里那些主儿们沉得住气,因知道自己位分低微,皇上大抵是不会留意她们的,所以每天过来,都存着一份赶集般凑热闹的心。 有人说:“一定是裕贵妃,她的位分最高,又代管着六宫事,皇上也得让她几分面子。” 也有人说:“九成是吉贵人,这些娘娘们里头,就数吉贵人长得最好看。” 说起好看,那可是一人一个看法儿了,于是吱吱喳喳争执起来,有的说婉贵人长得秀致,有的说康嫔长得端庄,还有人说贵人长得江南水乡……虽然颐行也不明白,所谓的江南水乡究竟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