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么?你以姚鹤守为相,又纳姚贵妃入宫,令夫妻生疏、母子离心,姐姐她郁结难舒,难道你就不心疼?你可知她今日召我入宫,与我说了什么?” 长宁帝的声音在落雪声里低了下去,“她大概是……想念你了。” “她与我说……”照微喉中哽塞,深深喘息方定,“她说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唯独您与太子割舍不下,想让我在她死后入宫做皇后,抚育太子,襄助陛下。” 轿中人久久没有回应,照微向前膝行几步,“长宁陛下,你听见了吗,姐姐她已无生念!她那般娇弱纯良、不知世愁的人,如今竟要亲手打算自己的后事,要将自己的丈夫让给妹妹,她已经活不下去了……你听见了吗,李继胤!” 寒风猎猎冲过宫道,撞得轿舆四角檐铃声震欲裂,雪花片片大如席,无声无息压将下来。 轿舆的毡帘风吹不动,轿中探出一只戴着黑色手衣的手,缓缓将毡帘掀开。 帘下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是极清俊的相貌,长眉深眼,秀目微阖。貂绒披风衬着他,仿佛新雪里托出一缕孤烟,清冷而岑寂。 他静静望着照微,见她脸上的表情先是惊愕,继而失色如白纸。 那一瞬间,照微胸中所有的情绪戛然而止,泪珠凝在她眼睛里,连眨眼都变得十分艰涩。 “兄……兄长。” 她实未料到,她的哥哥,永平侯世子祁令瞻,恰与长宁帝同乘一轿。 而一侧的长宁帝缓缓将脸侧向暗处,阖目,两行泪水落了下来。 坤明宫内,炉热炭暖,襄仪皇后将睡又醒,锦夏端来一碗黑黢黢的汤药。 见皇后蹙眉,锦夏劝道:“这用千年参、灵芝、鹿茸熬了一整夜,最是滋补养元,娘娘苦一苦口,让身上利落些。” 祁窈宁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咽进喉咙里。 汤药的苦,喝了这么多年也未能适应。她知道这些药材名贵,在寻常人家,数寸能救性命,可在坤明宫,只能让她身上暖和一会儿。她的病已非针药可救,只靠这些药材喝水似的吊着。 搁下药碗,祁窈宁问道:“阿遂回来了吗?” 锦夏道:“照您的吩咐,锦春带着太子殿下从垂拱殿绕路,今日恰逢姜太傅值守,被他老人家撞见,就将殿下留下授书了。” 祁窈宁点点头,“那便好,省得落到姚氏手里,这么小就教他与宫人厮混。” 锦夏觑着她小心问道:“今日您与二姑娘说的事,可商量成了?” 祁窈宁默然摇头。 锦夏心中扼腕叹息。为自己打算,她真心希望二姑娘能入宫为后,否则将来姚氏独大,皇后身边的旧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只是话不能明说,锦夏劝皇后宽心:“您还是要养好身子,将来二姑娘在夫家,还要靠您撑腰呢。” 说话间,锦秋匆匆走进来,附耳对祁窈宁道:“宣佑门传来消息,二姑娘在徇安道撞见了陛下和长公子。” “哥哥入宫了?” 祁窈宁缓缓起身,行至窗前,锦秋为她披上一件披风,听她低声喃喃道:“那此事更行不通……哥哥一向回护她。” 马车离了左掖门,朝永平侯府的方向缓缓行驶,炭炉上的小铜壶徐徐冒着热气,像一座游动的蝉纱屏风,隔在照微与祁令瞻之间。 照微没有看祁令瞻,装作听风雪,侧首抵在车窗的毡帘上。 可是不看他,他的样子仍在眼前,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听见他伸手轻拢披风,拂过环佩的声音。 他们已经四年未见了。 四年前,祁令瞻将她赶出永平侯府、遣去回龙寺隐居时,甚至不愿送她一面,如今竟也能心平气和地和她同乘一辆马车回府,不知是因为他这几年身体好转的缘故,还是因为官做大了自然胸怀宽广之故。 照微正思绪散漫,忽听祁令瞻说道:“今日窈宁说的事,你不要答应她。” 她忙正襟危坐,“我已与韩丰定下婚约,自然不会答应,我劝姐姐宽心,让她好好养病。” “韩丰……” 照微似乎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冷笑,她转头去看祁令瞻,见他垂目微阖,眼尾轻轻扬起,勾起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