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想过,倘若其实不必?我只说一个人,敬忠。您恐怕从未见过敬忠出手罢?只以为他是个贴身伺候的老太监?其实,顺德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嫡传亲徒弟。” 云满霜眼眸微垂。 那个时候,陛下还是七皇子殿下。 他年少张扬,打法激进,热爱以身犯险,与自己意气相投。 ——“满霜!我就知你定能杀破重围!”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满霜兄弟!从此你我就是亲兄弟!” ——“走,我们快回去!迟了,敬忠老头又得偷偷躲在营帐里哭鼻子!” 云满霜绝不是挟恩图报之辈。 一次一次生死相托,年轻的将军只会与七皇子殿下越绑越紧,说自己不站七殿下,谁信? 那时候自己满腔赤诚,以心相交,从没想过其他,只当他也和自己一样。 事实上呢? 不知从何时开始,其余皇子都认定云满霜再没有拉拢的必要,只欲除之而后快。 明枪暗箭、阴谋计算。 一步又一步,自己被推着、被逼着,从一个纯臣战将,渐渐成了铁杆七皇子党——彼时两个人性命相托,倒也不曾觉得不快,只道是命中注定。 可若是…… “敬忠是不是高手,您若有心,自能试出。”晏南天淡声道,“只是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云满霜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 “说罢。”云满霜问,“那个心思深沉的帝王,他想要,做什么?” 晏南天收敛了全部笑意,一点一点坐直身体。 默然半晌,他眉眼低凝,沉声正色:“要动湘阳氏。” 云满霜后仰吸气,下意识便道:“没理由!” “有。”晏南天缓声开口,“天下皆知,通天塔若成,湘阳必是第一功臣。” 这句话他在云昭面前也说过。 那么聪明的姑娘也没能察觉其中深意,她还挺骄傲。 云满霜一脸不解:“那为何要动功臣?” 这也远远没到烹狗藏弓的时候吧?而且湘阳氏只是商人,也不存在功高震主之说。 晏南天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眼前这位也不会想到。 他们都是纯真赤诚的人,想不到那些阴暗幽微处。 不像自己,本质上和父皇是一样的人,所以才能觉察到那颗凶险刻毒的必杀之心。 晏南天深深望进云满霜的眼底,内腑微微自苦——若是可以选,他又何尝不想做对方这样的人? 晏南天微叹:“身为主上,自然是喜欢功臣良将。” 云满霜肃容颔首。 晏南天唇角勾起一丝微嘲:“那若是身为佞臣、平庸之臣呢?” 云满霜皱眉:“什么?” 晏南天轻摇了一下头,不再往下说,只用苍凉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对方。 云满霜只是讷于言辞,并不真的是个傻子。 他眉眼间的疑惑很快就开始消退。 他一点一点睁大双眼,瞳仁却在不断收缩。 他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天子是这天下的主子,臣子下属的一切功绩,自然都要算在天子头上。 可若是……变天了。 通天塔成,仙神下凡。 世人若是都说建塔功在湘阳氏,那,如今坐在銮座上那一位,又算什么呢? 帝王手握生杀予夺的权力,为何要去赌仙神的“恩宠”?倒不如灭了湘阳,永绝后顾之忧。 想通的瞬间,当真是寒毛倒竖、冷汗如瀑。 云满霜抬起眼睛,盯着晏南天那张涂白的、凉薄带笑的脸。 短短几个瞬间,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岁不止。 云满霜沉声开口:“……他不想落人话柄。” 所以帝王正在等待,或者说制造一个机会。 “不错。”晏南天叹息,“风雨欲来,我一直在忧虑如何破解危局。湘阳氏若是自贬自损,绝不可行——揣摩圣意已是大忌,更遑论揣摩到圣人不可说的心思?”m.IYIGUo.NET